第六十五章 椒房(2 / 2)
云珠微微点头,将目光投注在舞惜脸颊边浅浅的梨涡上。许久没有看见公主脸上有这样纯粹的笑了……
舞惜俯身拾起地上的花瓣,轻捧于掌心,称赞:“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凤凰花果然当得起这样的名字。”
云珠颇为欣慰地看着舞惜,为她由衷的快乐而高兴。
七月初七,七夕。
拓跋舒默率使者携厚礼来到大秦。当夜,雍熙帝于崇德殿设宴款待。
此次的崇德夜宴不同往常,雍熙帝嘱咐了皇后要好好操办,不能失了大国风范。皇后极善体察圣意,将崇德殿布置得极为喜庆,为此内廷也特意排了新的舞曲。
这日的主角除了雍熙帝外,自然当属舞惜了。
从晨起,舞惜就开始坐在妆台前重装敛容,精致梳妆。舞惜素日是最腻烦涂脂抹粉的,总是清丽的打扮。而今日不同往昔,皇后特意派人来嘱咐云珠,必定要让六公主盛装出席。
云珠的手极巧,舞惜只是闭目养神,任云珠为她妆点,自己的思绪则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就这样良久,直到耳畔传来云珠温暖的声音,舞惜方才回神。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眼镜中的自己,还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啊:婴儿般细腻的肌肤白皙胜雪,两颊边泛着淡淡的胭脂红,明媚的眼眸流转间顾盼生姿,微微上翘的嘴唇透着一丝俏皮。浅笑吟吟中透溢着娇柔的妩媚,是遮掩不住的美丽动人……
即便这张脸已经看了四年,仍然抵挡不住心底的惊艳。舞惜每每都带着欣羡的目光看着自己,总还是不能适应这样的美丽属于自己。
再次凝望一眼铜镜,舞惜起身来到屏风旁,换上早已选好的衣衫: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杏黄色绣梅竹兰襕边综裙。一应的赤金首饰凸显与身俱来的高贵,珠钗上晶莹流苏半堕,微微摇晃。
转身看向云珠:“这样打扮可好?”云珠深深微笑,颔首。未待开口,被月采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舞惜和云珠一齐望向她,孰料这丫头就那么呆呆站在珠帘外,久久不语。云珠微微蹙眉,小声训诫:“月采,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月采晃过神来,吐吐舌头,看着舞惜,由衷赞道:“公主,您今天好美啊!”
她这样冷不丁的一句称赞倒叫舞惜有些羞意,双颊酡红,走上前去假意拧一把她的脸蛋:“你这坏丫头,何时学会胡说打趣主子了?”
舞惜向来和下人们打闹惯了,月采也不怕她,只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向云珠:“姑姑,您说我是胡说吗?公主今日本就极美!”
云珠笑着对舞惜说:“如此,公主可还有疑问?”
舞惜被她们这样夸着,多少有些不自在,遂转了话题:“月采,你方才这样匆匆,可有何要紧事?”
想起正事来,月采忙道:“方才赵公公来传话,说皇上让您午后去一趟明光殿。”舞惜点头表示知道了,月采方退下,自顾忙去了。
午后,骄阳似火。
抬轿撵的小内监们考虑到六公主畏热,特择了阴凉处走。一路走来浓荫垂地,参天树木枝叶繁密,日光一丝半缝也透不进来,果真阴凉清静。
舞惜心喜,和云珠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全然不知,自己也如一幅风景入了旁人的眼。
稍远处,舒默停下脚步,看着身旁的人,颇为不解地问:“看什么呢?连我说话都没听见。”那人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负气离去。舒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目光看去,只余一个背影——一个颇为让人赏心悦目的背影,即便那仅仅是个轿撵上的背影。
生性淡漠的舒默并未眷恋,他想他已经知道那轿撵上的女子是谁了。轻抚下颌,舒默浅笑出声:“这个承昭啊!”
适才承昭远远看着舞惜的身影,原先已转淡的思念与不甘再度涌上心头。再看向身旁的舒默,不出一年就能抱得美人归,也难怪承昭会拂袖而去。
即便承昭对自己未来夫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舒默也并未有任何不良的情绪。在他看来,这个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远比一个女人更为重要。若非为长远计,他其实有意成全承昭的!
到了明光殿,赵德说皇上吩咐过,六公主来了可直接入殿。
舞惜熟稔地来到西配殿。见雍熙帝在闭目小憩,她放缓脚步,并未出声扰了父皇的好梦,只是默默往青花缠枝的香炉中加了一匙安息香。点燃之后,那雾白轻烟便散发出来,袅娜的烟雾好似层层轻纱,带出缕缕幽香,渐渐弥漫。整个大殿内恍若一潭静水,尽数被这含蓄而不张扬的烟雾笼罩……
不一会功夫,雍熙帝睁开眼,看着不远处坐着舞惜,露出慈爱的笑意:“舞惜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舞惜起身,如常来到雍熙帝身后,驾轻就熟地给雍熙帝按揉着太阳穴:“见父皇好睡,女儿不忍叨扰。父皇为国事夙兴夜寐,也得顾惜自己身子啊!”
雍熙帝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欣慰地拍拍舞惜的手:“朕的众多儿女,不若你这般贴心。他日待你远嫁,朕恐难以适应啊。”
舞惜见他提及和亲,心知在合宫夜宴前被召见,必与此有关,遂主动问及。果然雍熙帝赞赏地看她一眼,缓缓开口:“舞惜啊,朕方才与拓跋舒默谈及你们大婚一事。他表现得虽不热络,言行中却较四年前更加沉稳。父皇一生识人无数,他日后会待你好的……”
舞惜面上含着一抹和婉的笑意,内心却惊讶不已。这样絮絮不停的人可还是平日里的那个说话掷地有声的九五之尊?此刻的雍熙帝更像一个寻常人家里的父亲。
压下心头的讶然与些许感动,舞惜柔声道:“女儿相信有父皇庇佑,必会事事顺遂的!”说罢,她歪着头,娇俏问,“若是他对女儿不好,父皇会为女儿做主的,是吗?”
这样的舞惜更像个依赖父亲的小女儿,雍熙帝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不由自主地郑重颔首:“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