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巫山雨(2 / 2)
现在没有其他人可求救了,她无奈之下还是与陈婆跑到了隔壁。
何音坐在二楼栏杆边的躺椅上,出神地眺望着雨幕里的远山,再过不久,慕亦就要随别的男人去很远的北方了,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楼下,梁又梦与陈婆同撑一把伞而来,她俩在伞下的面色都不甚大好,均低头提着裙摆,小心行在院里的泥水洼地。
大雨淅淅沥沥,掩盖住脚步声,何音虽然看到她们来了,仍只是坐着不动,就像定在这一刻,伴随着雨声化成了永恒。
梁又梦拎着湿漉漉的伞,另一手搀着陈婆到他面前,三人均未首先开口,谁都知道今日不是个适合多讲的日子,有些事太难了,难到连说出口都会让无能为力的痛在心口生根发芽。
“二哥…“这一声透着疲倦的招呼轻又无力,如同浸在远方白雾里的山峦,飘渺、遥远。
何音慢慢望向她,终于给了个勉强打起的微笑,轻声问道:“你们身体好些了没有?”
梁又梦点头,把伞交给陈婆后,寻到躺椅一角兀自坐了下来。檐上淌落的雨水偶尔打湿在涂了黑漆的栏杆上,溅起水丝到她眼里,令她又觉苦涩起来,连说的话也是低沉着,让何音更加难过,“二哥,净姨可能需要我们去救她。”
他无法袖手旁观自己的师傅被困在什么男人家里,问到具体是谁,梁又梦不太清楚,陈婆接话道:“那人是净姨年轻时的冤家,冯悰。”
冯悰?吉爷?何音想到这人,刚才眉头间还有一份无味的淡然现时已让多重的心思掩盖过去。
往年他到京城来的茶叶多半是交易给了水马帮,受的刁难不少,也因此与吉爷直接接触过几次,那人什么脾气性格他是深有体会。
不过事情总是很巧,自上回借贷去了五里庄,从冯朽那儿登记的青岩娘子手里成功借过来五百贯,他便打听到了原来冯朽这人竟就是吉爷的亲儿子。
何音多余的话不讲,带头又去了一次五里庄,冯朽仍执着诗书靠在窗前躺椅上摇头晃脑地在那儿诵读。
一旁的高脚桌上焚了一炉香,品质有多好?对香物甚有研究的梁又梦嗅一下就心知这货色是皇家特供的。
冯朽见大客户来了,连忙放下书,起身作揖欢迎,这店里就他一人,便还要去为他们沏茶倒水。
何音这回是不敢让他多忙活了,情他坐好后商量起正事,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吉爷可否就是冯少爷的父亲?”
冯朽没否认,振一下衣衫回道:“正是家父。”
“何某有个不情之请,冯少爷能否帮何某一次?”
对这种事,冯朽倒没有什么抵触,毕竟通过他来求父亲办事的人太多了,但吉爷立过规矩,凡是冯朽来讲的事,一律不准。于是逐渐地,大家也都知难而退,不再来叨扰这位悠闲的少爷。
今日复有人来,他答应前只将父亲的规矩讲了讲,但看何音走投无路的模样,他又是自己第一位大客户,便好心许诺道:“不妨讲讲是何事,冯朽能帮一点是一点。”
听此,三人回过身商议了一会,派出陈婆,她一张长着长舌的嘴总算派上了正当用场,愣是将净姨与吉爷在街上的相遇描绘成了黑道强抢良家妇女的场面。
这让冯朽甚是尴尬,想他和父亲均是名门望族出身,就算做事理念与家族分道扬镳,但做人的道理总还是守着的,哪里会想到还有欺侮人家妇女的事。
碍着面子,他不但答应下来,还更诚心地承诺道:“这其中必有误会,父亲绝不会对女人强取豪夺,我就这前去水争院见过父亲,让他给你们一个解释。”
他们驱车到达水争院门前时,吉爷还拥着净姨睡着,丫鬟不敢擅自扰醒他,便让少爷等到了堂屋内,一边还解释着:“老爷…他….还睡着…”
冯朽扭头看屋外的天色,虽然阴雨笼着京城,但还光亮无比,便诧异道:“睡着?父亲从来都不会在这个时辰贪睡,莫不是他身体不好了吧?”
丫鬟更为难,尴尬地笑说道:“老爷身体好着,只不过…前两天来了个老朋友…”
“是不是个女人?他屋里是不是睡着个女人?”冯朽直截了当问道。
她为难地点点头,咬紧嘴唇去不敢看他。
外边还有三个人在焦急等待,冯朽顾不得自己爹会不会不开心,为着家族脸面不顾丫鬟阻拦,拽着她的衣裳催道:“快带我去见他!”
丫鬟受不住这人与吉爷如出一辙的强硬脾气,赶紧灰溜溜地领他到了房前,又在他瞪眼下,不得不敲上门,喊道:“老爷!老爷!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