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炽血(1 / 2)
御前长桌上泰尔斯在一片沉寂中轻轻呼气。
没有哪一场战争是孤立的。
苏里尔二十年前的暴行导致了埃克斯特二十年后面临的抵抗。
二十年前的胜利通向了二十年后的失败。
第二王子再度想起老乌鸦的话:
【在你们下定决心开战之前我想是否该先想清楚:这么做是否真的能达到你们的目的?有多少意想不到的事情会由此发生?会有什么额外的后果?在更加长远的未来标志着什么?对你们双方的影响该如何计算?】
御前会议室里梭铎轻哼一声打破沉默:
“就这样补给不顺收粮的部队进度缓慢。”
“围城不利攻城的效率一再拖延。”
“而龙霄城女大公更是生死不明随着龙枪旗帜回来的依旧只有残兵败将漫天谣言。”
生死不明。
泰尔斯竭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在听完苏里尔王子与自由同盟的血海深仇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一旦塞尔玛落入自由同盟的手中……
不。
泰尔斯强迫自己不去想最糟糕的可能。
梭铎话语稍停示意站在一旁的秘科男子继续。
后者点点头:
“在那之后我们打探到一些也猜测了一些:北地人的高层应该爆发了争吵。”
御前重臣们面面相觑。
“戒守城的贵族们萌生退意但祈远城大公高傲的库里坤·罗尼态度强硬他威胁友军不得退后声称要再度从国内调集兵力来援前线不成功便成仁。”
“将帅不和两边闹得很难看。”
泰尔斯脑海一动久远的记忆碎片里冒出另一句诗: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梭铎叹了口气插嘴道:
“而这是他们的第三个错误。”
也许是之前感慨过了在座的臣僚听闻埃克斯特的昏招已经不再波动。
秘科的疤脸男子沉稳地道:
“直到某一天康玛斯联盟的旗帜在自由同盟的城头升起。”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疑。
“康玛斯?”
基尔伯特讶异开口随即果断摇头:
“不可能!”
“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
梭铎颔首皱眉:
“但这消息起到了它的作用:那时起康玛斯插手战局的谣言便在北地军营中散播开来主帅如何弹压也是无用。”
“另一边苦苦支撑的自由堡军民听闻来援在即备受鼓舞信心百倍。”
“此消彼长敌喑我振……”
梭铎缓缓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
“北地人的彻底失败。”
“就从那时开始。”
泰尔斯望着地图上胶着的战局心有所感。
下一秒梭铎的语言急促起来!
“谣言纷起之下一位不愿冒险的戒守城贵族在清晨弃营开拔率先后撤。”
“也许他只是受气不忿想更换防区或者换地收粮当然也不排除是间谍用计……”
一枚枚白棋在军事顾问的手下移动离开原先的区域。
“然而以他为榜样也多亏了之前与祈远城的不睦相当大一部分的戒守城领主在没有通知友军的情况下就跟随他一道后撤连带整体战线变形。”
泰尔斯紧紧皱眉:以自由堡为中心连成一片的白方棋子渐渐散开露出越来越大的空隙。
就像历经劈砍的百战铠甲终于耐受不住崩开裂口。
梭铎·雷德一掌拍上长桌面色铁青:
“这导致十里之外顶在攻城第一线疲累不堪但兀自强撑的祈远城诸军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侧翼的警戒与援护。”
“将腹背软肋彻底暴露在敌人可及的范围内!”
战局推进听取军情的众臣同样严肃紧张。
“也许沟通不畅只有两个小时也许北地人的破绽窗只有六十分钟但还记得自由同盟的那张王牌吗?”
梭铎伸手一捞从场外捞回那枚黑色骑士松开手的时候它已经出现在白棋的战线之前仿佛幽灵闹鬼。
“巧胜龙霄城后消失许久的他们重新出现抓住了这个窗口。”
军事顾问咬紧牙齿仿佛正在经历这场大战:
“晨雾未散他们与自由堡里的残军内外配合成功突袭。”
梭铎的用语很简洁但泰尔斯只能想象那一天里的激烈与残酷。
“等后撤的戒守城收到更上层的命令反应过来强令全军停止后撤的时候”梭铎叹了一口气慢腾腾地伸出手将原本势不可挡的白棋阵势拨乱:
“士气低落的祈远城后背受敌仓促而战最终日薄西山败势难挽。”
话音落下一片沉寂。
“太荒谬了!”
康尼子爵忍不住抱怨起来:
“北地人怎么能这么蠢!”
泰尔斯听着这些话心情复杂。
“因为我们是安坐在这里看着他们。”库伦公爵慢悠悠地道可语气却有种罕见的肃穆感。
令康尼子爵一时哑然。
“然后呢?”
财政总管裘可·曼盘算着追问道:
“戒守城的军队尚算完好虽然战力不如祈远城但也不容小觑溃败的只是战场一隅应该……”
但梭铎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
“戒守城的领兵者们心知犯下大错急于补救的他们做出了决定。”
“不是后撤设防稳住战线。”
军事顾问已经不再痛心疾首他面无表情地叙述着军情将代表戒守城的白棋们一枚枚前推:
“而是回师战场援救同僚。”
此言一出在座诸君部分皱眉沉思部分恍然而悟。
“倒是讲义气。”康尼子爵嘀咕着。
梭铎·雷德倏然抬头!
他的目光扫向每一个人:
“那是他们的第四个错误。”
康尼子爵皱起眉头。
梭铎低下头将自由堡里的黑棋和堡外的骑士拢在一处:
“自由同盟的战略跟二十年截然相反:他们在胜战后追击敌军时不求多斩首级只求机动灵活驱赶大部破袭精锐。”
“所以当戒守城的旗帜赶到战场时……”
下一刻泰尔斯看着已经倒下的白方棋子被拨到一起扫向那些仍然立着的白棋。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祈远城的上万败兵依然残存大部但俱都丢盔卸甲一路撤退或者说奔逃浩浩荡荡喝令不住。”
“他们就像暴雨后的洪潮不可抵挡地冲垮了戒守城的阵势。”
梭铎的手不再精准移子而是大开大合将混乱不堪的白棋成片地扫向东方。
“更可怕的是饥饿与疲劳之下失败的绝望和恐惧像瘟疫一样随着败兵蔓延到戒守城军中引发盲从和营啸不少人还未见到敌人就死于踩踏内讧。”
梭铎的声音黯淡下去:
“一片混乱中戒守城——北地人最后的希望连几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打出来就稀里糊涂地败下阵来。”
“北地人死伤难计全军仓皇溃退日夜奔逃连撤数百里也未能稳住战线。”
“途中也有不屈的埃克斯特贵族力图收拢兵将作最后一搏但小勇不敌大势于事无补。”
泰尔斯默不作声他仿佛重新回到龙血之夜看着自知必死的白刃卫队们最后一次举刀对黑沙领的阵势发起反冲锋为他和小滑头断后。
不知为何明明埃克斯特是威胁极高的敌国但看到他们如此窝囊地落败他有种说不出的胸闷与难受。
仿佛见到英雄气短豪杰落难。
而他觉察到在场有此感受的不止他一人。
“怎会如此?”
基尔伯特幽幽开口仿佛沉浸在过往里感慨伤神:
“不可战胜的北地人居然这就……失败了?”
但一道低沉的嗓音很快打断了他更让所有人心中一紧。
“不。”
“他们远非‘不可战胜’。”
长桌尽头铁腕王在逆光里露出一对寒眸:
“只是……”
“不能力敌。”
国王发话不怒自威御前诸臣一时无言。
不能力敌。
想起“龙血”的背后真相泰尔斯心下黯然。
如果昨天的消息还存在混乱不能确认尚存一线希望。
那今天现在巴拉德室里详实到位的战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北地人战败了。
败了。
毫无余地和转圜。
“星辉。”
库伦公爵目光一闪思索着打破沉默:
“我想起来了他们对付北方佬的战略包括避开锋芒打击后勤补给是师法星湖公爵……咳抱歉‘前’星湖公爵的星辉军团。”
星辉军团。
众人纷纷蹙眉连国王也不例外。
梭铎转过头向秘科的探子点了点头。
疤脸男子重新上前躬身一礼汇报他的消息:
“根据最新的情报为自由同盟率领那支绕后精锐俘虏龙霄城主帅的将领名为伊万·波拉多是一名年轻客将今年还未满二十。”
基尔伯特挑起眉毛:
“客将?这么年轻?”
疤脸男人颔首道:
“他的父亲在北海王国死于政治斗争他不得不逃到自由堡避难做一个小小的城防队长。”
“而在埃克斯特大军压境自由堡内人人惊惶逃离无人敢出头领军的时刻伊万·波拉多主动请缨被授予了现在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