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章 练心（2 / 2）

如果没有见到李固今夜的表现，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可是，他偏偏见到了。见到李固为死去的血卫悲痛地嘶吼，见到他竭力护住最后一名血卫的场景，见到他最后痛心疾首地结果了他最后一个手下。

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李固也有人情，不是一个只知道杀人的刽子手，他也会为自己的手下死去而心痛。

是啊，只要是一个人，都会有人情。

千古之前连杀两名血卫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那些血卫在他的眼里与没有人性的野兽无异。可是在见到李固的表现之后，他有段时间犹豫了。不过他最后还是动手了，毕竟有太多人的仇需要他去报。

若是仅仅能用“报仇”二字来回答这场杀戮，千古现在也不会胡思乱想了，但他骨子里面是一个心善的人。他见不得人与人之间流露的那种真情，因为他怕。遭逢了多次大变，真情完全变成了他的禁区。

千古皱紧了眉头，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胖爷爷的场景，他犹记得胖爷爷问过这样的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进入武神院？”

他的回答是，“为了报仇！”

在那个时候，他的信念何其坚定。他刻苦练拳，日夜不缀，每天都想着报仇的事情，哪怕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会被噩梦惊醒，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然而，今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信念开始动摇了。因为报仇就意味着杀戮，杀戮便会有人死去，有人死就会给其他的人带来伤害。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胖爷爷听到他的回答之后，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坏，而是不答。“报仇”二字说起来的确容易，但是真正做起来很难。这其中不但要战胜强大的敌人，还要克服自己心里的重重关卡。

“啪！”

千古忽然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跟着他说道：“我这是在想什么？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自己为什么活着？

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爹娘与妹妹的惨死，山神村全村老幼上千口人，张叔的死，雨姐的仇，这些仇怨，能不报吗？如果自己不去报仇，不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爹娘的养育之恩，雨姐的深情厚谊，而且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仇……必须要报！

然而，千古心里始终有另一道声音，在暗暗询问着他。如果再次遇到类似今夜的情况，他真的忍心下手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第一次可以想着那些仇怨，撇开真情，痛下杀手。可是，第二次呢……第三次呢？他还能撇开真情，痛下杀手吗？

千古的心此刻很乱，两股心声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

“报仇，必须要报仇！副院长曾经说过，世间任何一个盖世强者都是踩着对手的尸体站在巅峰的。若是我一味地心慈手软，到时死的就是我自己！爹娘与妹妹都在天上看着，我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每个人都有妻儿，你难道真的忍心对他们痛下杀手吗？你要知道，你每杀一个人，就会给一个家庭造成伤害！”

“他们都有家庭，难道我没有吗？整个山神村数百个家庭都葬送在他们手里，谁又来可怜他们？谁又来可怜我？”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这样只能埋下更多的恩怨，结下更多的仇，杀戮也将越多，难道你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妄遭杀戮吗？”

“我不管…我不管……”

……

“噗”地一声，千古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当下捂住自己的心口，不断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什么会有不想动手？”

千古并不知晓，他此时此刻正在经历一场心境考验，也可以说这就是一场武道心境的磨练。

若是能够度过这关，实力会有所提升，能够提升多少，在于武者自身；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日后修行将会一片坦途。

倘若是度不过此关，轻则修行停滞不前，终日茫然度过；重则走火入魔，最后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大魔头。

武道心境，是武者必须面对之事。哪怕是一个武徒，他也可能要面对这事。修行是逆天而行之事，而修行者在修行道上的最大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只有一次次地历经内心考验，人才能变得更强大。而这里所说的强大，是指内心的强大。心若强大，就算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他也不会害怕，甚至可以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战胜对方。

毫无疑问，千古的心并不强大。尽管他心坚如铁，但是太小了。试想一个拳头大小的铁块，扔进了大海，顶多翻起个小小的浪花，做不出什么动静来。可是，将这块铁变成一座山，扔进大海中又会有什么变化？

千古的这场武道心境磨练来的太突然了，而且这场磨练太大了，大到只有朱院长这等强者才经过而已。他们也只能给出提点，而不能给出精准的答案。

仇怨，自古纠缠在人与人之间，但是少有人真的能够看穿，不是仅仅杀人就能了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