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2 / 2)
白奕秋:“还会掉毛……”
白素素:“我来打扫!”
白奕秋:“还会随地大小便……”
白素素:“我会教它!”
白奕秋无言地盯着白素素看了一会儿,白素素毫不露怯地与之对视。半晌,白奕秋叹了口气,“好吧,这些都不算什么,反正你现在都能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你能保证它不咬人么?你自己可能无所谓,但是如果咬到别人呢?”
白素素顿时有些泄气,低下了头来,小声道:“小乖、小乖很乖的,他才不会咬人……”
白奕秋原本想去安慰安慰妹妹,闻言却是微微一怔,“小乖?你取的名字?”
白素素低低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你怎么会想到要起这个名字的呢?”
“为什么呀?就是这么取了呀……”白素素这才抬起了头,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然后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家里应该要有一只叫做小乖的狗狗才对呀。”
白奕秋沉默了一会儿,松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养吧。”
白素素欢呼一声:“我马上去接小乖!哥哥你等着,你看到以后一定会喜欢它的!”
向晚晚一边想着这其实也没有她什么事嘛一边起身,略略抬高了声音说,“素素等等,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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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白素素和向晚晚前后脚出了门,便只剩下白奕秋一个人。他想起家里似乎有一个没有扔的纸箱子,收拾收拾可以暂时给小狗做个窝,要买些什么,日后再说。
小乖啊……白素素难得迫切地想要些什么,这次答应她了又有什么关系?
白奕秋想到这叹了口气。白素素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能养得好一条小狗么?
家里应该有一条叫做“小乖”的小狗。白素素如是说道。
其实所谓“家”,又何止如此?
这是一个多难的年代,多少人终身在漂流中度过,没有可归的田园,只有歌声中的故乡。
白奕秋想起他们刚到沪上的时候,白素素还是个圆圆胖胖惹人喜欢的小婴儿,白天爱笑,却总是在夜里哭闹,要身边有人唱摇篮曲才肯安安稳稳地入睡。可是他怎么会唱呢?这以前有母亲在,可是如今白素素的身边只有他。白奕秋不会唱什么歌,以前母亲爱唱的《苏武牧羊》,是他唯一记得调子的家乡歌曲。多少年后,到了万里外暖风湿润的沪上,面对哭闹不休的妹妹,手足无措的白奕秋在妹妹的床前唱:“苏武牧羊北海边……”唱到“兀坐绝寒,时听胡笳,入耳心痛酸”一句不漏,重复地唱着直到妹妹睡着了。
除了“苏武牧羊”,白奕秋从没有唱过一首真正的摇篮曲。苏武牧羊的曲调,当年哄着白素素不知道渡过了多少个寂静的夜晚。
后来隔壁的太太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帮他写了一份她家乡的敕令:“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行人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让白奕秋这个当哥哥贴到大路的电线杆上。
白奕秋每逢经过的时候都注意,有没有停下念三遍的人,想了想又唾弃自己,读了这么些年的书,知道要破除迷信和陋习,可是现在妹妹哭都没有办法,还要寄托在这等虚无缥缈的江湖偏方上。
白素素应该是不记得了,那时候她还小,逃难来了沪上,这些事情,告诉她她也听不懂。时日渐久,便是想要提起,也难得寻到这个话题开启的契机。再仔细想想,原本也没有必要向白素素说起。
可是不知道是模糊的印象抑或只是巧合,白素素说,家里应该有一条叫做“小乖”的小狗。
没错,万里之外的故乡,他们曾经的家里,追逐着兄妹俩坐的车一路“汪汪”吠叫最终被落下的小狗,的确叫小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倭军一夜之间占据了沈阳,当初逃难路上的白奕秋并不知道这条消息意味着什么。多年以后他才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一天似乎是迟早会到来的。
自他小时候看到倭俄战争的炮弹落在老家的后山之后,自从顾颂临为改变东北命运而战、兵败后被曝尸沈阳广场之后,雄踞东北的章佐林被炸死之后,他的儿子章旭粱匆促继承霸权,既无能力又无魄力保护偌大的疆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北成为一片几乎茫然无主的土地。
那时候白奕秋还不知道,他刚刚挥别的充满回忆那片土地,成了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而苏武或许仍在北海边牧羊,穷愁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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