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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逍遥笑眯眯的道:“是啊,想当年,本官手执一根麦克风。吼遍大江南北,鲜遇对手,没想到潘兄嗓门之高亢,与本官不分轩轾,乃是本官近年来罕有之对手。有时间咱俩再切磋切磋,还是那两句台词,‘你有病啊?’‘你有药啊?’下次本官定然吼过你……”
寿王和潘荣听得云山雾罩,根本不明白任逍遥所说的“麦克风”是何物,不过听任逍遥话里的意思,似乎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潘荣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寿王则微微一笑,面子上也过得去了。
此事既已揭过不提。寿王和任逍遥便闲聊起来,潘荣则老老实实站在寿王身后,垂着头不发一语,神色怔忪。
任逍遥瞟了潘荣一眼,心中暗笑。王爷的小舅子,这身份在百姓面前算是了不得了,可在他姐夫面前,连条狗都不如。要他磕头便磕头,要他死便死。权势二字,果然魅力无边,难怪这么多人拼着命的往上爬。
寿王这人不论说话还是动作,都显得很豪迈,尽显行伍之风,说话很大声,而且喜欢用动作来配合他说话的语气,不时大幅度的挥着手,有一股横扫千军的气势。
“不知王爷今日莅临寒舍,是为了……”任逍遥闲聊了几句,便有些不耐了,今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办,实在没时间跟寿王斗咳嗽。
寿王哈哈一笑,右手一挥,朗声道:“久闻方大人之声名,在京城甚至整个华朝都如日中天,乃父皇身边之重臣,朝堂之中流砥柱,本王不才,今日便借着赔罪的由头,特意前来结识大人。本王性子直爽,喜欢四处交朋友,还望大人不弃才是。”
早知道你丫喜欢四处交朋友了,一回京城便四处拉拢结交大臣,为自己争夺太子之位造势,你这喜欢交朋友的性子还真给你帮了不少忙……
任逍遥干笑道:“岂敢岂敢,王爷言重了,王爷愿意折节下交,下官高攀了才是。”
既然是朋友,当然就得多聊些风花雪月之事,恰好方大少爷对这方面很是擅长。
当下任逍遥也懒得思量寿王此来何意,嘴巴一张,便开始热心的向寿王介绍京城中各处青楼画舫,红牌姑娘,特色美食。
寿王开始还挺积极的倾听着,不时插上几句嘴,“哦?”“是吗?”“真的?”以作虚应。
官场规矩惯来如此,先扯几句无关紧要的闲篇,再借着某句不经意的闲聊话题慢慢步入正题。可寿王却没想到任逍遥有人来疯的毛病,一见寿王颇有兴致的听他说话,不由聊得更加起劲了,原本只是虚与委蛇,随便应付几句的,结果越说越收不住,直到后来寿王神色渐渐不耐,任逍遥犹自滔滔不绝,对寿王的不耐浑然未觉。
这时寿王朝身旁的潘荣使了个眼色,潘荣立马识趣的走出了前厅,现在厅内只剩任逍遥和寿王二人,寿王这才开口道:“……方大人,前些日子御史中丞王谦之大人给皇上递了奏折,请废太子,不知大人可有听说?”
寿王常在军伍之中,耐性不大,实在不想继续跟任逍遥墨迹了,所以干脆直奔主题。
任逍遥睁大眼愕然道:“啊?有这事儿?我不知道啊,唉!那帮当官儿的太爱折腾了,由他们去吧,反正跟我没关系……哎,王爷,咱们接着聊,话说暖香楼来的那个红牌姑娘乃是西域女子,眼珠子居然是蓝色的,看着跟妖怪似的,不过她的胸怀倒是很宽广,我估计若把她那对大胸脯切下来称一称,少说也得有个三四斤吧,啧啧,看着真养眼呐……”
寿王咳了咳,敷衍道:“那是,那是,过些日子本王倒要请方大人去喝几杯花酒……方大人,父皇龙体欠安,沉疴渐重,太子如今监国。大人乃父皇所倚重的重臣,本王冒昧,倒想请教一下方大人,不知大人对如今京中局势,有何看法?本王与大人交浅言深。还望大人莫怪。”
“王爷。下官还没说完呢,那个……倚红楼最近也来了个异国女子,听说是倭国人,长得矮不说。脸上扑的粉足足好几斤,看起来像个鬼似的,一开口就‘亚买爹,亚买爹’,‘一库。一库’,不知在说什么,王爷若有兴趣,下官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
寿王一窒,心中暗生恼怒,本王在跟你说正事,你这人乱七八糟的在扯些什么?商贾出身,果然低贱之极!
见寿王微微色变,任逍遥察言观色。赶紧笑道:“呃……王爷问下官京中局势对吧?京中局势不错呀,呵呵,嘎嘎,不过,恕下官直言。王爷却是所问非人了……”
寿王脸色一缓,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
任逍遥环顾四周,见无旁人,遂笑着低声道:“王爷。下官本是闲散之官,王爷垂问。下官本该知无不言,可是……呵呵,有的事情,虽不能明说,大家也心照不宣,下官只喜玩闹,对这争权一事,却是毫无兴趣,王爷问下官京中局势,却是问错人了。”
寿王心中冷笑,举朝之中,谁人不知你力挺福王争位?如今你倒油滑,干脆来个一推二五六,传闻果然不虚,此人刁钻油滑如同泥鳅。
寿王却是有着自己的盘算,别看他表面豪迈磊落,实际上他肚子里的弯弯绕儿还真不少。自从他高调回到京城,然后与英王满世界的到处活动,结交拉拢大臣,恶意造谣中伤太子,又让大臣们给自己造势,使得官场民间都一致以为皇上要改立寿王为太子,于是不论民间的传言也好,朝堂递给皇上的奏折也好,无数人帮着他说好话。
朝堂和民间的舆论都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儿。前天晚上皇上宣他入宫,考校他的策论,他觉得自己回答得还算不错,至少父皇当时龙颜大悦,着实夸奖了他几句,寿王心里也颇有几分得意,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除了太子以外,亲王不得问政,可父皇却主动考问他策论,对寿王来说,这已经是父皇给他的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了。
所以寿王当时激动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恨不得跑到皇宫外的广场上打几个滚,大叫几声,来抒发他心中的狂喜之情。
可出了宫,寿王在回府的路上,冷静下来后,稍一琢磨,便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当然是皇上的态度。
皇上对他的态度实在太好了,好得他甚至都不敢相信,以往那个板着脸严厉冷酷的父皇,如今对他笑脸以对,慈祥得仿佛就像一个完全没脾气的老头儿似的,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寿王回过味儿来,心中顿生警觉。反常的事物往往意味着危险逼近,虽然他还没想清楚父皇到底存着何种心思,但他已隐隐知道,这次他回京城后的种种作为,父皇必然清楚,而且可能还有些不满,以父皇的性子,对他不满还笑脸以对,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想到这里,寿王的冷汗都出来了。惶然间一时没了主张,他在军伍之中甚久,养成了凡事直来直去的行事作风,他想要做太子,于是回了京城便大张旗鼓的四处活动,如今看来,京城的水太深了,太不可测了,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行事不该如此孟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