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始末(2 / 2)
演员也已就位。深感岁月无多的俞梅便迫不及待地安排了最精彩的大戏也是记忆中最欢乐的时光——酒神祭。
最开始一如李长安所见过的。
热闹的长街如织的游人繁盛的灯花与连满水道的画舫。
可在最后一天也就是酒神祭当日当所有“人”汇聚在酒神庙前共襄盛典时一切却都乱了套许多“人”行为混乱逻辑冲突甚至于挣脱幻术露出了妖魔本相。
重而言之一地鸡毛。
俞真人无奈又气急之下调了猖兵镇压。
一天之内潇水就空了一小半。
这倒也不让李长安意外。
莫说眼前的潇水幻境完备程度只有现在的七八分便是现在的幻境照样有许多不合逻辑的漏洞只是被幻惑心智的法术遮掩了而已。
平时按照“剧本”各安其事还好匆匆聚在一起上演大戏好比刚出的新游戏没经过测试就上线这还不必ug(我服了)满天飞?
可让李长安诧异也让俞真人无可奈何的是:
酒神大爷拒不受祭。
酒神都不配合还叫什么酒神祭?
……
“天下神祇皆以香火为食我看阁下久未受祭恐有陨身之危当时有现成的香火为何不享用呢?”
看似浪荡的酒神轻笑摇头。
“君子不饮盗泉之水。”
……
正神亦不受妖魔之祭。
记忆的呈像里面对俞梅怒火冲天的质问酒神也是如此从容作答而俞梅也终于忍无可忍将他连神带石像扔回了破庙废窟。
好在幻境之于潇水正如人同自己的影子虽无力干涉但酒神还是能看到幻境中发生的点点滴滴。
俞梅开始重新梳理幻境。
这次她吸取了教训。
将庞大的幻境精简了许多:削减了范围只在城市周遭;削减了人数没那么多恩怨纠葛;也缩短了时间只在酒神祭前后的二十天来回往复。
又加强了幻惑之法使妖怪们沉湎于虚假的记忆难以挣脱。
最后。
她为自己的潇水添上了最后一个人物。
俞家邸店的小阿梅。
做完这一切。
她衰弱得更厉害了就像即将燃尽的灯芯只剩些许的生命之光。
更糟糕的是就连往日乖巧的猖兵也渐渐恢复本性变得桀骜不驯难以驾驭隐隐有噬主的迹象。
于是她干脆将猖兵们夺去神志封进水月观的壁画上。
苦于身体不便又点化了俩个妖物俩个刚刚启灵尚未沾染血食的妖物帮她掌控幻境。
一者是院中紫藤萝使其蔓延幻境中的潇水城为她操纵监视幻境。
二者是院中大槐树分与它神通法术为她处理偶尔脱出幻术的妖魔。
可饶是弥留之际俞真人仍是恶趣味儿不改。
她把紫藤萝变化成自己的模样取名于枚安了个水月观观主的身份因要借其掌控幻境倒也没像其他妖怪让她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而大槐树则是被化作自己青年时期的模样取名虞眉编了个镇抚司的身份将剔除挣脱幻术妖魔的任务改头换面变成解决城中潜伏的妖怪还安排于枚装作她的上官。
就这样。
幻境渐渐稳定。
俞梅的生命之光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酒神祭往复里燃烧到了尽头。
按照俞梅的本意她现在就该放出猖兵杀死所有的妖怪毁掉这场不该存在的幻梦。
可到头来她终究没下去手。
只把幻境和猖兵的控制权交托给于枚嘱咐它在自己死后便毁去幻境为自己陪葬。
而后。
一代真人在儿时的旧梦里溘然长逝。
然而。
俞梅舍不得的于枚又能舍得么?
潇水幻境对俞梅而言是数年心血是儿时美梦;对于枚而言却是真真切切的存身之所。
理所当然的。
于枚违背了俞梅的遗愿留下了幻境继续运转。
可是。
俞梅创建的幻境固然精巧且庞大但其本质却是无根之木它并非依托于地脉或是洞天福地不能汲取天地灵气以供自身运转。
维持其运转的除了俞梅本人的法力还有便是幻境中妖魔甚至猖兵的精气。而妖怪们扮演的又多是普通人并不能主动汲取日精月华甚至饮食都是自个儿精气的幻化。
换而言之。
妖怪们就像是干拉磨不吃草的驴。
所以数年后俞梅的“不舍得”终于酿成大祸。
妖怪们被饿醒了。
极度的饥饿让它们露出了妖魔的本性;幻境的束缚却让它们依旧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挣扎。
正如小阿梅的梦境。
整个城市数万口人白天是人晚上是妖稍有刺激便会露出妖魔本相邻里相残母子相食一切只为缓解辘辘饥肠。
莫说虞眉左支右拙就是于枚也是束手无措。
于枚毕竟不是俞梅没法子凭借自身的威势镇压群魔就连出动猖兵——五猖兵马的精气早被它抽取用于填补幻境的窟窿哪儿还有力气剿杀妖魔?
于是幻境的状况一日比一日糟糕终于到了临界点眼看幻境就要溃散数万饥饿的妖怪便要挣脱牢笼。
这时。
有一队朝廷兵马取道此地北上勤王正好在潇水遗址上驻扎。
那一夜。
大雾吞噬了数千官军。
他们的血肉成了喂饱群猖的食粮他们的魂灵成了填补幻境的基石。
由此。
幻境的混乱被于枚弹压但它却没有就此毁灭幻境反是用死去妖怪的尸体作为养料并抽调猖兵代替死去妖怪的角色继续维持着幻境。
可是。
百密一疏。
于枚万万没想到它还是漏掉了一只挣脱幻术的妖魔。一只不是最强大但一定是最麻烦的妖怪——百幻蝶。
生于幻境长于幻惑的大妖怪。
这只妖怪清醒之后并没有逃离幻境反是借着自己天生的妖法潜伏在了幻境中一边逃避着于枚的搜捕一边默默等待时机想要鸠占鹊巢成为幻境的主人。
于是乎。
幻境外大雾吞噬着一个又一个过往行人。
幻境内在反复的时间循环里郎中与于枚一遍又一遍上演着猫捉老鼠的剧目。
酒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但自己却被死死锁在石像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仰卧在废弃的窖底数着日头一遍又一遍拒绝幻境中的供奉。
慢慢的。
他开始“老眼昏花”看不到幻境种种;慢慢“昏聩耳背”听不到外界风涛雨露;慢慢“头脑糊涂”神思涣散不清。
渐渐衰朽渐渐沉寂。
直到混沌中一个道人屈指一扣。
“驱神。”
于是。
将死之神从长眠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