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诱饵(2 / 2)
每天都有消息传出或是某人无声无息死在床榻上或是某家一夜之间满门尽灭。
不分男女无论贵贱好似死亡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潇水里每一个人。
官府一直在竭力锁封消息可又哪里隐瞒得住?反是有精明的人发现城里的权贵近来都不见了行踪各家宅邸也变得守卫森严夜里巡逻的人马也增加了好几倍。
大人物们尚且如此又怎教小民们不为之惴惴、为之惶恐呢?
邱二咽了口唾沫有心缩回房内可汹涌的尿意催促着他。
不得已。
他踏出了房门。
他不敢多看黑漆漆的院子只是埋着眼垫着脚尖儿就往自家茅厕猛蹿。
途经隔壁厢房。
瞧见隔着窗纸透着朦朦的光显是点了灯烛。
这是属于他兄嫂的卧房。
“这大半夜的!”
他不满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正要启步离开冷不丁的一丝儿极细的女人低泣声钻进了耳朵。
他先是疑惑继而一下红了脸。
“呸!这大半夜的!”
然后偷摸在窗纸上捅了个洞撅起腚贴脸瞧去。
只一眼。
热血骤凉。
…………
兄长就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宛若沉睡可被褥上渲开的鲜红却无言地述说出真相——他死了。
而嫂嫂则穿着衣亵和一个女子对坐在桌边。
那女子背对着他瞧不清面容只见着鲜红的裙子和素白的短衣正一手扶着嫂嫂一手拿着柄小刀借着烛光细细地剥取着嫂嫂的面皮。
嫂嫂大概还活着刀尖儿每下去一寸她鼻子里就钻出些细若游丝的哼哼邱二的尿意也随之汹涌几分。
更糟糕的是或许是自己的呼吸沉重了一瞬。
那女子突兀转过脸来。
狰狞的鬼脸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霎时间。
邱二的膀胱和喉头同时失守。
温热的尿液飙进裤管尖利的惊嚎窜入夜空。
……
尿液浸入裤腿。
在这寒夜里带来一股子令人羞臊的暖意。
邱二没有在意这些。
他此刻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憋一会儿后悔自己为何要多看那一眼。
如此也许死的就只有兄嫂了呢?
可惜一切后悔已然无济于事。
鬼面人步步逼近。
他可以看到对方鲜红的裙摆看到她手中剑刃森冷的反光也仿佛能听见血液滴滴坠落的声响。
随后。
他看见鬼面人作出挥手的动作。
立时间。
黑夜中迸起一声尖啸。
“要死了么?”
他如此想到。
然而。
“叮。”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东西撞在一柄长刀上弹飞落地原来是半把剪刀。
咦?
哪儿来的火光?又是哪儿来的长刀?
他愣愣回望。
竟不知何时自个儿的身后出现了一队衙役。
方才正是为首的班头抽刀保下了他的小命。
绝地逢生自是喜不自禁。
他扭头就抓住了这班头的裤脚哭诉道:
“大人救……”
话语霎时滞住。
眼神也从欢喜转为惊愕继而变成恐惧。
只因邱二瞧见那个救下他的班头身躯突然开始膨胀腋下生出手臂嘴角长出獠牙须臾间竟化为了一头狰狞的妖魔。
四臂妖魔挥了挥手它手下同样化出原形的怪物们便自个散开隐隐将鬼面人围在了正中。
但它却并未急着厮杀却是拿出了一个号角
尖利而刺耳的号声响起仿佛狼群围猎时的嚎叫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妖魔循着呼唤相继跳入了院中将鬼面人死死围住。
对此。
鬼面人只是竖起了剑诀。
旋即。
邱二只觉腰间一凉然后看到了漫卷的红光。
…………
邱二再次醒来时。
鬼面人已然不见踪影只有房舍在大火中熊熊燃烧小院已然成了一潭血池。
至于那些衙役……喏大抵是地上那几堆零碎的尸骸吧!
他不知所措呆呆注视着这一切嘴上喃喃:
“妖怪!
都是妖怪!
鬼面人是妖怪!
捕快是妖怪!”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上半身在这边墙根下半截却在那边墙角中间被一根水桶粗的、褐色而肿亮的、隐隐带着环节的肉条连缀在一起。
好似人被腰斩之后又在中间接上了一条大蚯蚓。
“哈哈哈。”
他咧着嘴笑得如此真诚如此发自内心以至于喜极而泣。
“原来我也是妖怪!”
但旋即。
那点喜悦便被汹涌的饥饿感所吞没。
饿得发红的眼睛四处逡巡最终落在了地上的尸骸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他似一条饿得发狂的野狗匍匐在血肉间大口撕咬、咀嚼。
一队“捕快”悄无声息靠近过来。
直到被围住这才惊觉猛然抬头。
短短的时间内。
他脸上的五官都已退化不见唯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向着衙役们发出混沌的嘶吼。
随后。
便被迎面撒了一蓬粉尘。
说来也怪他竟也在这区区一蓬粉尘下重归宁静。
有个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这里发生了什么?”
“妖女!是妖女!”
他张口声音透着惊惶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胆怯的年轻人说出了记忆里最深刻、最惊惧的一幕。
“妖女剥了嫂嫂的面皮。”
那声音追问:“她为何要剥你嫂嫂的面皮。”
他却只是仓惶重复着:“妖女剥了嫂嫂的面皮妖女剥了嫂嫂的面皮……”
那声音不得已换了个问题:
“你嫂嫂是何人?”
邱二的话语突兀顿了一阵再开口近乎梦呓。
他说:
“我嫂嫂是狸儿楼的女工。”
…………
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翌日。
日落月升。
酒神祭如期来临。
无论男女老少不管贫贱富贵人们抛却了过往一切的惶恐、一切的忧虑在这月光总是洒然的夜里参与这场盛大的注定的庆典。
便是那些权贵们譬如县令、巡检、行首……也离开了他们护卫重重的宅邸和以往无数次轮回一样奔赴了酒神祭上最大也是最华丽的画舫奔赴狸儿楼三娘子主持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