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忆宫闱秘事(2 / 2)
翠枝去膳房领点心去了,小曲子左右无事就拿了铲子侍弄窗前的冬青,听见主子换他,忙撂下铲子捋平了袖口,利索的来到张子清跟前:“主子,唤奴才何事?”
张子清勾了勾手指头,小曲子会意忙将耳朵凑近了些,只听她主子压低声音问道:“若将银票兑换成金银,你可有门路?”
小曲子一惊,怔了好一会不知作何反应,若他没理解的错的话,他主子这是期望他能从宫外私运金子银子进来?
“恕奴才多嘴,不知主子要兑换多少?不瞒主子,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人脉,如果主子兑换的量少的话,奴才可以跟他们来捣鼓一些,不扎眼也不容易让人抓到把柄……”沉吟了片刻,面上微微露出了为难:“可若主子需要的量实在多的话,不是奴才打击主子,奴才还是想奉劝主子趁早打消这念头为好,每月的确是有采买的奴才出宫采办,可宫里有定制不说采办回来的一应物什都是要由内务府造办处登记备案的,主子要想抓这方面的缺漏那已经是难上加难了,不是奴才吓唬主子,挟私入宫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经查处,那罪过可大着呢,要是赶上不幸的点……极有可能殃及的就是满门。所以奴才恳求主子,这思量委实不可取。”
小曲子说的恳切至极,尤其说到最后,话里话外间竟难以抑制的流露出黯然神伤的情绪,听得张子清颇为好奇,频频拿眼看了他好几下。
小曲子苦笑道:“是奴才在主子面前失仪了,只是主子哪里知道,奴才当年就踩了不幸的点,差点丢了小命,要不是当时的干爹倾了全力保了奴才出来,世上也就没了小曲子这个人了……”
原来康熙三十年曾发生了件至今都令宫里头的奴才讳莫如深的血洗案,而这桩惨案的由头便是内务府采办处的奴才,真是猪油蒙了心贪那点子的银子,受储秀宫凌贵人所托从宫外偷弄了药性烈的藏红花回宫,也亏得他心眼足早在出宫前就将鞋帮子加厚一寸弄了个空心的,回宫时那药就藏在了空心鞋帮子里这才顺利躲过了排查,成功将药交到了凌贵人的手里,却也因此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奴才只当这药会用到位份低的答应常在们身上,这奴才在心里头算盘打得响,凌贵人好歹也是个贵人,身份上不知比那些个低微的答应们贵了多少,即便是出了事想必这位贵人也压制的住,只要这位凌贵人不倒,他这依附着大树的奴才也保管能活的好好的。这奴才心头算计的精,可不曾想这位贵人是比他更猪油蒙了心!他哪里想得到凌贵人用这药可不是用来对付低位份的答应常在们,而是用来算计当时执掌六宫将近临盆的佟贵妃……
结果可想而知,孝懿皇后也就是当时的佟贵妃九死一生,身子骨却是彻底的糟践坏了,生下的公主也因着这一灾注定了早夭。对佟贵妃康熙毕竟是有着几分真感情的,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近的表兄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胆敢对他的女人对他的亲人动手,不难想象当时的龙颜是何等的震怒。天子一怒,横尸百万,当最终的线索锁定内务府采办处的太监,最后拔出萝卜带起泥查到凌贵人身上时,康熙再也抑制不住周身的杀意,储秀宫的一干奴才一个不落的全部杖毙,凌贵人赐死,三族刺面发配宁古塔,当日带药进宫的奴才极刑,戮九族,当时内务府总管赐自尽,就连当日当值的内务府奴才、出宫买办的奴才都不得幸免,牵连甚广的甚至还翻查旧案,上口谕,凡是被检举有挟私入宫行为的,一经查处,一律按叛逆罪论处!
宫里几乎一夜之间刮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宫里头的奴才狠狠杀了一批也换了一批,皇宫一时风声鹤唳,奴才们尤其是内务府当差的奴才更是战战兢兢日日惶恐不能自己,唯恐下一刻死神的镰刀就收割到自个的头上,毕竟守着内务府这个肥差,谁还忍得住不多少捞上他一两把?挟私这事几乎是人人手里都沾过边的,要是真真查下来谁也逃不掉。小曲子当时就在内务府当差,他心里头的恐惧较之他人尤甚,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就在这事发生的前几日,他还替那储秀宫的一个宫女从宫外带了些珠花,虽说储秀宫的奴才已经全部杖毙死无对证,可他还是担心万一,万一有个蛛丝马迹让人寻了纰漏,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那处以极刑的奴才好过多少,由不得他不怕。
小曲子这桩的确凶险,要说起他能够及时从这桩凶险里脱身而出靠的全是他那在乾清宫当差的干爹。他干爹与他是同乡,大了小曲子足足一辈,平日里就对小曲子多有照拂,加之小曲子嘴甜人又孝顺,瞧着心性淳朴不似那些个口蜜腹剑内里藏奸的,渐渐的也就真把小曲子当亲儿子看。乾清宫的差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说起来小曲子的干爹倒有些真本事,宫里头仰他面子的人不少,再加上他本人与乾清宫的总管太监李德全有着昔日共患难的情分,这四方走动着倒还真把小曲子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小曲子得以独善其身,可其他的奴才却没那么好命。一直待康熙三十一年春,这事的余波才算真正的收尾,可那血腥的阴影却是永远的打在了奴才们的心里,直至如今都余威尚存。内务府自那事起就肃然一清,里头的奴才们更似吓破了胆,连贿赂都不敢再伸手去拿更遑论让他挟私出入?是人都怕死,没有人再想重温那血腥一刻。
听后张子清总算明白了小曲子的顾虑,对偷运银两的事不再报以希望,不过她还是蛮好奇,小曲子的干爹既然这般能干,那为何将他这个干儿子安排到她这个没前途的皇子侍妾这?
“干爹宿有眼疾,前年一个冬天夜里,走路不小心跌进了湖里,赶被人捞上来早就断气了……”说到这小曲子难免伤感,声音也逐渐低落了下来,片刻后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补充道:“再说了,跟着主子怎么可能没前途?依奴才来看,是观音菩萨开了眼才让奴才得以分配在主子这,瞧,主子这不是升了位份当了格格,奴才不也水涨船高得以步步高升到格格屋里的大太监?这都是主子的造化大才让奴才跟着有了好前途,主子是没瞧见前个南苑那些个奴才们,现在见到奴才可都是恭恭敬敬的喊声曲公公,别提有多巴结了,可乐的奴才都找不到北了!主子都不知奴才如今有多么的庆幸,庆幸当日没塞银子给那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不然奴才哪里能分配到这么好的差事?”
“哟,你小曲子是瞅着奴婢不在就可劲的巴结主子啊?还好意思说我翠枝嘴碎又牙尖,依奴婢看,纵观整个咱爷院里哪个最嘴利,你小曲子可算打遍后院无敌手了。”翠枝撅着嘴立在房门口,一张口就犹如冲锋炮似的直冲小曲子而去,别怪人家今个说话口气犯冲,让你端着碟碟盘盘罗列的快要盖过鼻尖的点心走上这么一大路,路上遭人斜眼瞟不说,好不容易气喘如牛的走回了屋,却睁眼瞧着你丫的悠哉乐哉的给主子灌着迷汤呢,换你你也得发飙。
小曲子闻声放眼看过去,惊了一跳:“今个的点心怎么这么多?”</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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