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 / 2)
他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为了担心伤到自己的徒儿,特意小心翼翼地洗去记忆,竟然并未将那段记忆完全擦拭干净。从头到尾,洛渐清一直将那当作一个幻境,当作一个梦,只当那是自己的一段痴心妄想。
他只记得一个吻,他记得那个他爱了数十年的人将他压在身下,肆意忘情地亲吻。
那个人怎么可能吻他?又怎么可能吻得这么认真?
然而昊星子说,那一次,玄灵子去了,还身受重伤地回来了。
为什么这个人会身受重伤?
石室里李修晨的重伤有了解释,北斗真君残魂的乖顺有了解释。
一切只因为,这个人来了,这个人救了他,这个人……吻了他。
难道这一切,能用简单的师徒之情来解释吗?
望着面前清俊淡漠的白衣尊者,洛渐清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渐渐敛去,他颤抖着声音,几乎是胆怯地问出了那句话。
“无音,在你心中……我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一个炙热的吻便覆了上去。
洛渐清的这个吻来的太快,就算是玄灵子都没有来得及躲避,他呆怔着任由自己的徒儿吻住了他。滚烫的温度顺着嘴唇相贴的地方传递过来,洛渐清伸手抱住了这个人,一如他过去数十年幻想过的一般,紧紧地拥住了对方。
他放肆地吻着,舔咬着这个人冰冷的嘴唇,然后忽然胸口一凉,整个人倒飞出去。
只见在竹屋之前,玄灵子身形颤抖,他哑着嗓子道:“放肆!洛渐清,你真当为师不敢杀了你吗!”
“无音,你喜欢我。”洛渐清倒在地上,擦去唇边的鲜血,笑着说道。
玄灵子脸色苍白,声音微颤:“胡……胡言乱语!”
“可是无音,你喜欢我。”洛渐清又重复着。
这一次,他毫不在意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次走过去吻住了对方。玄灵子僵硬却没推开的身体给出了洛渐清最真实的答案,然而仅仅是数息时间后,玄灵子怒急地用一道金色剑光刺穿洛渐清的肩膀,接着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茫茫玉霄峰中。
他走的时候,洛渐清还在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出了神。
然而就在片刻后,当确认那道身影真的离开后,洛渐清重重地吐出了一口血,血中全是青色的灵光,他整个人晕厥过去,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一日后,当玄灵子冷着脸色回到玉霄峰时,看到的便是躺在鲜血里的洛渐清。
玄灵子浑身一震,脸上全是惊恐,他几乎颤抖地抱住了那个面色惨白的青年,金色的灵力蔓延出去,仔细地探查。洛渐清连呼吸都快没了,浑身的灵力波动也微弱到难以察觉,玄灵子抱着洛渐清的手指都在忍不住地颤动,当他的灵力触碰到那丹田时,玄灵子倏地僵住,眼中闪过害怕和悔意。
“你竟连元神都没巩固好,就敢强硬调动元神之力,抵挡我的剑气?!”
玄灵子毫不迟疑地抱起洛渐清,化为一道金光,径直地飞向青岚峰。
他直入玉清子的洞府,二话不说打晕了两个行礼的弟子,冲破三道门,瞬间便找到了正在炼丹的玉清子。玉清子见到他也是一愣,等再看到他怀中的洛渐清时,她双目圆睁,惊道:“这么重的伤?元神还未巩固,就受了元神重伤?师弟,这是……咦?这是你的剑气!”
玉清子神色复杂地在这师徒二人身上瞄来瞄去。
玄灵子早已脸白如纸,额上布满了汗,似乎就快昏死过去。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师姐,救他!救他!”
整整十日后,洛渐清在青岚峰上醒来。
小师妹慕天心正在一旁守着,见洛渐清醒来后,她惊喜地站了起来,连连道:“大师兄,你总算醒了!师父一直说,你连元神都没凝结成形就受了这么重的元神伤害,这次十分危险。若是处理不当,有三成可能跌回金丹期,还有两成可能一生无法结婴,还有一成可能……”说到这,慕天心顿时黑了脸,握紧了拳头:“师父居然敢说大师兄你有一成可能直接陨落!她又乱说,我这次要半年不理她了!”
洛渐清只是醒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焦急地看着慕天心。
慕天心却无法会意,仍旧不断地说着。
等到三天后,洛渐清才恢复了行动力,他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像玉清子尊者辞行,准备回玉霄峰。谁料玉清子尊者却叹了口气,道:“渐清,你师父已经闭了死关,你这次是做了什么,惹得你师父如此生气。”
洛渐清闻言忽然僵住,过了片刻,却笑道:“师伯,恐怕是我多日未归,师父担心了。”
玉清子尊者轻轻颔首:“也是,你师父那般疼你,你以后切莫让他担忧。记得你小时候和心儿跑到御兽峰的妖兽园中玩耍,竟然一天没有回来,你师父那时可是急得将整座太华山都翻过来了。”
洛渐清问道:“……师伯,我只记得,师父罚我去思过崖跪了三个月。”
玉清子哈哈一笑:“你倒是记错了,哪有三个月,你才跪了一个月,你师父不就心疼得让你回去了?惊动整个太华山、闹得鸡飞狗跳,只为寻找两个弟子,这种事不光彩,你师父没告诉你也是正常。”
洛渐清沉默地点头。
玉清子尊者没发现太多异常,只是又叮嘱了几句“不要再惹你师父生气了”后,便放洛渐清离开。
洛渐清走在青岚峰的小道上,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玉清子尊者的话。
“都说我对待心儿那是宠上天了,我看,明明玄灵子师弟对你更为关心备至。”
世人皆说当局者迷,如今仔细回想一下,洛渐清才想起来,虽然那个人没有对他呵护关怀,说出担忧的话语,但是每次他下山历险后,一回到玉霄峰就会看见对方。只要他回来,那个人就不可能闭关,永远会在峰顶等着他。
无数复杂的情绪凝结在心头,让洛渐清渐渐沉重了脸色,也开始后悔起自己之前为什么要那么逼迫那个人,将那个人逼到了悬崖边。
他明明知道,他的师父是最注重礼节的人。太华山玄灵子尊者高高在上,却在那一日被他逼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神色惨白,好像快要溺死一般的脆弱。
他当时是释放出了心中怨恨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洛渐清还想过,如果那个人回来后看到了他的尸体,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会后悔吗?会自责吗?会不会绝望?他很想让那个人破碎那张数百年来一直清冷淡漠的面具,于是他努力掩藏自己的伤势,没有让那个人发现。
不过洛渐清却不知道,那时的玄灵子早已心绪紊乱,仓惶不堪,哪里可能注意到他的伤。
从玉清子尊者的话中,洛渐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个人抱着他去青岚峰时,已经惊慌得好像下一秒就能跌倒。那个人失去了理智,一直在求着玉清子尊者救自己的命,甚至想到用他的元神逼入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疗伤的法子。
玉清子尊者说:“三百多年了,从未见过师弟如此害怕的样子。”
然而在确认自己一切稳定后,那个人却立刻离开,甚至闭了死关。
此时,洛渐清已经回到了玉霄峰顶,站在那个人的竹屋前,久久不言。
良久,洛渐清声音略哑地说道:“师父。”
屋子里没有回声。
洛渐清伸手想要进入,却被一道金色结界拦在外头。洛渐清说:“师父,既然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那如今,你为何要藏在这屋子里,不肯出来与我见上一面?”
回答洛渐清的是无声的寂静。
洛渐清并不死心,又道:“你若不肯出来见我,我便在外面跪着。”
话音落下,洛渐清撩了衣袍直接跪下。他挺直腰背,目光焦灼在那紧闭的大门上。
烈日曝晒,暴雨倾盆。
对于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来说,就算在这里跪上十年都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洛渐清足足跪了一个月,这门也没有任何要开启的迹象。毕竟之前才受了重伤,到第四十天时,洛渐清忽然晕了过去。
然而等他醒来后,这门依旧闭着,对他发出冷漠的拒绝。
到这时,洛渐清忽然笑了,他一边踉跄地站起身,一边说道:“虽然你不肯见我,但我也会一直等下去。无音,我将闭关巩固修为,待我跨入化神之后,你还能如此对待我吗?”
屋内依旧是一片沉默。
洛渐清目光灼灼,仿佛能透过结界看到里面的人,他又看了很久,最后一甩衣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洛渐清,对无音绝不是师徒之情。师父……我心悦你。”
话音落下,洛渐清进了自己的竹屋,开始闭关修炼。
那声音在冷清的玉霄峰顶不断回荡,激起竹叶轻轻摇摆。
一座竹屋内,玄灵子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努力守住纷乱不堪的心境。而在另一座竹屋内,洛渐清盘腿打坐,开始修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四十岁就结婴,比玄灵子足足早了十六年。
那何时,他才能迈入化神?
到那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他与那个人已经将一切都摊开说明,但那个人却死死不肯跨过师徒乱|伦的那条线,那么留在洛渐清眼前的只有一条路:用实力,将那个人逼出来!
在洛渐清掐弄手诀,准备修养元神时,却见一本厚厚的书忽然坠落下来,掉在了竹屋的地板上。洛渐清浑身一僵,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