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韬晦待时(2 / 2)
珠儿也不甘示弱的献计:“娘娘只要与淑妃娘娘交好了,她就会想办法劝皇上来看娘娘,说不定还会给咱换个地方,后宫里但凡有点品级的妃嫔都有自己的寝殿,就咱这只是一处院落,屋舍简单,位置偏远,差点都挨到宫墙下了,这对娘娘来说也太亏了。”
“是么?我倒是挺喜欢这里的。”璃雅说着往屋外走去,站在院中看着眼前一片竹林,“竹苑”一名由此而来,比起富丽堂皇的殿宇,她更喜欢这种山野气息的味道,而且离宫墙不远,日后不愿待了,逃跑也比较方便,想到这里不禁窃喜起来。
次日清晨到了紫轩殿,璃雅由一位年长宫女引见着给几位品级高的妃子行礼,礼毕后,淑妃温言道:“妹妹初来乍到,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跟本宫说,以后大家就是自家姐妹,切勿生分了。”
璃雅知她只是客套,却也装着喜形于色的样子谢恩,忽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姐姐把人家当自己人,人家可未必把姐姐当自己人。前几日在承天门外说的那些话,可是对我们大周很是不满呢。”
说话的正是宓妃,璃雅忽然意识到,皇上或许本无意把她赐给臣子,前天在含章殿与李谦那番话,就是为了报复她在城门外不识好歹乱说话的羞辱。六哥最担心自己的地方就是这张嘴,果不其然,还未进宫就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快惹下了祸。
璃雅决定先忍一忍。想着小时候阿娘早逝,她在王帐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幸而六哥庇护,在她十二岁时带她去了邺城戍边,要说忍这一字,她十二岁之前便已熟稔,若不是这六年的肆意生活,她将不知过的有多委曲求全,为了达成目的,再忍这一时又有何妨。于是不再辩驳,任宓妃如何讥讽,她都唯唯称是,宓妃说了几句便觉索然无味坐在一旁,淑妃又客套几句,告诫她回去熟读《女诫》,看璃雅再无心多说,便让各自都散了去。
太后不在,后宫不用每日晨昏定省,但每逢初一十五七品以上的妃嫔和女官都要卯时在紫轩殿聆训。璃雅为了不留话柄,经常在这天提前一刻钟到紫轩殿门口,到卯时更声响起后再准时进殿,缩在一群人中间静听,被问话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除此外几乎不出院门,除了偶尔翻翻那本甚是枯燥的《女诫》,就是躲在竹苑拉着珠儿海棠或者茹姑聊天,听她们碎嘴宫里的大小事务甚至皇室辛秘,如此过了一个月,院里几人把肚里知道的后宫数代秘闻都倒完了,璃雅开始觉得无趣起来。
这日从紫轩殿出来,看着沿途错落有致的屋宇画廊,想起从前听说过,大周皇宫内廷雅致,中朝庄严,外朝雄伟,不见识一下委实可惜,现下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外朝晃悠,但这内廷后宫总得看完,于是停下脚步调转方向对珠儿说:“我们去那边走走。”
接下来几日,珠儿给璃雅指遍了能到的每一处屋舍楼阁,这期间遇到其他嫔妃或是在紫轩殿见过的女官璃雅都会热情的笑脸相问,但除了几个低阶宫妃受宠若惊外,多数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事,倒是住在紫薇殿的邓婕妤很是谦和以待。
珠儿说,这个邓婕妤有皇上特旨,初一十五紫轩殿聆训都不用去,每日只在殿里照顾皇上登基前故王妃所生的长子姜遥。那皇长子只有四岁,长的粉嫩圆润,第一次看见璃雅就咬着手指笑个不停,乐的璃雅此后隔三差五跑去紫薇殿逗弄小姜遥,但进去之前只要听说皇上在里面便会立时转身离开,珠儿很是不解:“自娘娘进宫来就没被皇上召见过,这正是接近皇上的好时机,我们为何不进去?”
“连你都这么想,皇上必然也会这么认为,与其被他看低了,还不如留个好的名头,走吧,明日再来。”
竹苑的一应份例领取、对外应承都是白五负责,宫里各种琐事传言也多是由他在竹苑传开当做大家饭后的消遣取乐。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白五带来了两个重大的消息,其中一个大家讨论的最热烈的就是淑妃怀孕了。
后宫妃嫔怀孕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但当今皇上姜昱膝下只有三子两女,长子姜遥虽是嫡出,怎奈生母早逝,以淑妃如今身份,若生个皇子,日后这立储之争怕是又免不了。而对璃雅来说,她关心的是另一个来自宫外的消息:魏国京城斡尔朵被鬲昆攻破,璃雅的长兄、魏国可汗安释勒被他们的叔父安介慕所杀,她的六哥安伽提与宰相那颉和葛全领两万精兵逃离斡尔朵城往南奔袭到了与周国边境金水江北岸,与大周北境的五原城隔江而望,在安伽提到金水江边后,传来了叔父安介慕在斡尔朵东南的归化城被拥为新可汗的消息。大周官员认为安伽提拥兵边境定有所图,纷纷要求趁魏国内乱对其一举拿下。
初一一早,一群官员在朝堂上争论的不可开交。据最新驿报,安伽提请求大周给将士和随军南下至金水江的魏国百姓提供粮草,并归还二十年前两国缔结盟约时魏国献给大周的稽、旸两座城池以作百姓栖身之地,在此前提下,他可以考虑带两万人马投降。李谦的表弟、羽林卫大将军叶冉,平日与李谦来往甚密,却从来不参与朝政之争,但这次在对魏国问题上,他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表兄李谦一边,主张安抚安伽提。除叶冉外,只有少数几人支持李谦,而以司马贺为首的多数官员认为安伽提是以诈降之举来获大周朝廷信任,届时必会与新可汗安介慕里应外合侵夺大周之地,现应趁安介慕尚远在归化城,先剿灭安伽提的两万精兵,再北上攻打安介慕,与鬲昆族共分魏国土地。
李谦沉声道:“即便纸上谈兵,也要清楚双方实力。安介慕能在众多王族子弟中脱颖而出成功夺位,并不是徒有虚名,连久经沙场的安伽提都被迫外逃,司马大人又如何认为我们打败安伽提后一定就能灭了魏国呢?再者,安伽提带出来这两万人中有魏国精骑,想要一举灭掉并非轻而易举之事,倘若安介慕趁我们两方打的胶着之际坐收渔利,岂不是白便宜了他。更重要的是,这次有数万魏国百姓随安伽提逃难,此时落井下石,倘若日后真把魏国拿下了,又拿什么去对抗民心?现在他们索要粮草城池,无非是为了安置士兵和逃亡百姓,稽城和旸城当然不能给,粮草却是可以提供,再派使臣出五原城外去赈济灾民,如此一来,安伽提就算想回归魏国,安介慕都不会再相信,安伽提归降就指日可待。有了这么一位身份尊贵又熟悉魏国人事地理的降臣,魏国何愁不灭。”
一个多时辰的争论下来,姜昱仍是举旗不定,心烦意乱的下朝回宫。
就在前朝吵的沸沸扬扬之时,后宫的璃雅也遇到了进宫后最惊心动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