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1 / 2）
“怎么，今天就要先跳一遍给我看么？”
靳秋池抱着手臂倚在明亮的舞蹈室墙边,嘴边泛着淡淡的笑意,望向镜子里正坐在地上系着舞鞋的柯乐。
柯乐细细碎碎的动静被打断,他身子颤了一下,像是被人揭穿了什么一样，有些羞赧地咬着嘴唇回过头看着靳秋池。
后者脸上风轻云淡的，看不出什么期待的神情，和从前带孩子时别无两样。
柯乐今天来练舞,正巧赶上靳秋池给他送学习资料,他心一横，就邀请这人陪自己来舞室。原想着在舞室里可以暗戳戳地动一番小心思，可靳秋池那岿然不动的模样实在让他下不去手。
人家正经陪他练舞，他满脑子都是些......
靳秋池今天是从医院过来的,身上是干练的衬衫西裤，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高挺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衬得整个人都精干帅气。
他裤子不适合直接席地而坐,便一直靠着墙呆着。在医院忙了一天,嗓子说话都发哑,实在是不能笔直站着。
去接柯乐放学顺便把托朋友拿到的省外名校的真题给他,正打算问柯乐是直接送他回家还是一起吃个饭的时候，柯乐就提出要来练舞。
靳秋池推了推眼镜,换了个姿势站着。
柯乐系鞋带的动作十分缓慢，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他突然想起书包里还有之前跳舞梳马尾时用的发带。
他从书包里摸出那条暗红色坠着流苏的带子，走到靳秋池身前,抬起头，“......哥哥，你把、把眼镜摘一下。”
靳秋池挑挑眉毛，顺从地摘了眼镜。
取下眼镜后的靳秋池眉眼松懈许多，看着不那么严谨，添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年的松散气质。
柯乐望着靳秋池深邃眼眸入了神。
“怎么，是摘了眼镜很丑么。”靳秋池勾起嘴角轻笑道。
“不、不是，”柯乐反应过来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怎么会。”
靳秋池笑了一声，把眼镜别在自己胸口，看向柯乐，“要我摘了眼镜，然后呢？”
柯乐握着发带的手攥紧了，脸上有些发烫，“然后，我要把你的眼睛遮起来……”他的声音又细又小。
靳秋池听清了，“原来是不想让我看啊，那我直接回车上等你好了……”他说着，转身要走，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拉住。
小手软软的，靳秋池用拇指轻轻摩挲一下。
“别走……”柯乐拉着靳秋池，眼睛都不敢看他，“我，我想让你在这陪我……”
靳秋池轻轻出了一口气，抬手掐了掐自己眉心，“那，起码给我找把椅子吧，哥哥今天站了一天了。”
“哦！好！”柯乐怔了一下，要去给靳秋池搬椅子，走动一步，才发现自己还拉着靳秋池的手，连忙松开，退后一步，红着脸跑了出去。
将靳秋池在椅子上安顿好，柯乐俯下、身去，将发带固定在了靳秋池额间。这人眼睛太好看了，柯乐还想多看两眼。
系结的时候，柯乐又离靳秋池近了几分，那人身上淡淡的消毒水与冷冽的木香交织，在他鼻尖弥漫，像是时刻提醒柯乐，他不只一次肖想的这人，是医生，是正经人，还可能是直男。
总之就是他要小心翼翼去靠近的人。
靳秋池的目光一直落在柯乐身上，看男孩有些局促地错开不和他对视，靳秋池便放肆起来，追随着柯乐的动作，从他微垂的长长睫毛，再到耳垂上可爱的小绒毛，他都不放过。
最后柯乐将他额间的发带轻轻拉下来的时候，两人才对视。
深深一望。
古典管弦乐声响起，靳秋池听到柯乐胶底的舞鞋在木地板上轻点的声音，一拍一拍的，与音乐相融。
他脑海里，有个舞动的精灵，与他透过暗红的发带模糊看到的身影重叠。
那是他的宝贝。
————
“李子昂那傻缺……”黎漫这两天中午把学校附近大小广告图文店都跑遍了，才把艺术节需要用的海报、表格一类打印好。他一边整理着海报，一边问候湛岐和李子昂。
“派活的是湛岐，骂李子昂做什么？”柯乐心疼他，和他一块整理。
“他俩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黎漫愤愤道，“李子昂还强迫你报节目！”
柯乐听着，沉默一会，“也许，是我该报名呢？”
“什么意思？”黎漫没懂。
柯乐盯着桌面，想了一会，“李子昂说，我在跳舞的时候，特别真实……不管他说这话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自己是知道的，很多时候我都挺，假的。”
在学校，在家，在靳秋池面前。
“就是，我为我自己设计了一个样子，然后努力做好，可后来我不用刻意也是这样了……”柯乐看向黎漫，“你能懂吗，就好像喝酒蹦迪跳舞时不是我本来的模样，而是短暂放纵，很乖的样子才是。”
黎漫皱起眉头，一副“事情并不简单”的表情，很久，才舒展开，“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就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真的乖，浪都是装出来的？”
柯乐愣了愣，没点头也没摇头。
“反正吧，”黎漫吸吸鼻子，“你别再跟李子昂有什么了，他那人假正经，衣冠禽兽型的。”后面又加强一下语气，“真的，湛岐就这么说的。”
柯乐想着湛岐那种人，想他评价一下什么人，多难得，“湛岐和你说这些干嘛。”
“怕我再跟李子昂掐起来呗，”黎漫耸了耸肩，“他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天天盯着我。以前是无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能看见我，找茬，现在每天和我一起上学放学的……”
说着说着，黎漫的声音就变成了小声嘀咕。
“他喜欢你呀？”柯乐笑起来。
“别胡说！”黎漫猛地抬头，眉头紧紧地打着死结，“怎么可能！”
柯乐挑挑眉毛，不再说话，继续低下头去整理着海报。
学生会活动室的门从外门推开，他们抬头看过去，是李子昂。
“你来干嘛？”黎漫一见这人，就如临大敌一般紧张起来。
“监督学弟们的工作啊，”李子昂说得理所当然，他过来翻看了一下黎漫他们做好的海报，又抬头看向柯乐，“顺便来关心一下学生会准备的节目的进度。”
“装什么好人，”黎漫噘着嘴瞪他，“不是你乐乐用得着去准备节目吗！”
有湛岐这层关系，李子昂不能把黎漫怎么样，只能把这小圆脸的冷嘲热讽屏蔽，他看着柯乐，“我是给他提供一个机会。”
一个比在黑咕隆咚的聊斋摄影基地跳舞刺激一百倍的机会。
柯乐翻翻白眼，也不是很想理李子昂。
他跳舞，不是跳给台下那些凡夫俗子看的，而是跳给靳秋池的。
一中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在学校教务处与学生会的组织安排顺利展开，从航拍学生表演啦啦操和军体拳，再到各班的班歌比赛，学校里天天都热闹非凡。
学生会算是学校里最忙的一拨人了，三天两头的开会，尤其是文艺汇演将近，各种事宜都需要沟通确认。
“这是做出来的邀请函，”学生会宣传部的同学把两摞深红色印有一中校徽的精美卡片推到桌子上，“按之前说的数量印的，每班有两份，每位参加演出的同学有一份，都在这了。”
柯乐有些兴奋地拿起一张，拿在手里左右翻看着，看着珠光的暗红纸张上印着烫金的字体，整体好看又大气。
“拿着邀请函傻笑什么呢？”黎漫凑过来，看柯乐笑得甜丝丝的样子，有些纳闷，“你妈妈要过来看你跳舞？！”
“啊，不是啊。”柯乐收敛了一点笑容，摇摇头。
“那你拿邀请函做什么，收藏么？”黎漫说着，自己也拿起一张，“做的是挺好看的，也不知道宣传部有没有多印两张，我也想留一张。”
柯乐趁黎漫自言自语的功夫，把邀请函收进书包里。
在医院值班的靳秋池正写着病历，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柯乐。
男孩的微信头像换成了之前在室内动物园搂着羊驼脖子的照片，看着他和那个灰蓝色大眼睛的毛绒绒的呆萌生物一样可爱。
柯乐约他。
靳秋池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伸展了一下手臂，久坐后，活动一下都能听见声响。他拿着手机看着柯乐有些拘谨的邀约，觉得忙碌一天的疲惫都消解了。
柯乐放学时，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看到了靳秋池的车。
“有人来接我，”柯乐和黎漫说道，话语间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激动，“你怎么走？”
黎漫撇撇嘴，“走什么啊，湛岐七点放学……他跟司机说以后每天都要等他，要和我一起走……神经病！”
“那，我先走啦。”柯乐说着，揉了揉黎漫的脑袋，然后小跑着到靳秋池的车边。
“哥哥。”柯乐钻进副驾驶，看向身边的靳秋池。
“送你回家还是？”靳秋池发动了车子，问道。
今天林嘉禾是夜班，家里就他一个……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靳秋池建议道。
柯乐点头，“好啊。”
路上，靳秋池关心了一下柯乐的学习情况，问他筹办活动累不累什么的，柯乐一一乖巧地答了。靳秋池又多看了柯乐一眼，想从他身上看出点破绽。
奈何柯乐一直是那副样子，让人没法把他和那天柔柔媚媚叫着“二爷”的小妖精联系在一起。
他们去吃了火锅，而后靳秋池把柯乐送回家。车驶进柯乐家院子后停下，柯乐从书包里掏出那张邀请函，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文艺汇演的邀请函，我已经填好了，那天你带着一个就可以进我们学校了……”
靳秋池接过来，翻开，看到邀请函中用工整的字体写着“柯乐”二字，后面是打印上去的“家长”。
柯乐家长？靳秋池笑了一下，冲柯乐晃了晃。
“我……我妈妈应该没有时间的……邀请函上都是统一印的家长的……”柯乐急忙解释道，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没什么，”靳秋池揉揉柯乐头发，“哥哥也是家长。”
“那，”柯乐手在门把手上来回摸着，“那我们那天见！哥哥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靳秋池点点头。
他看着男孩进了房子，等二楼房间的灯也亮起来后，靳秋池才开车离开。
————
文艺汇演当日。
一中偌大的校园，每一个角落都是热闹的，学生会印发的海报随处张贴，到处都有三五成群准备节目的学生，就连老师也找了乒乓球场馆排练节目。
柯乐坐在化妆台前，手里攥着手机有些紧张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黎漫过来和演员说候场顺序，就看到柯乐一个人愣愣地的坐在那里，桌子上的化妆包都没打开，“紧张？”
柯乐出了一口气，“还好。”
他从初中就在场上表演，这都不算什么，只是今天靳秋池要来。他会记得带邀请函吗，没带邀请函保安不让他进怎么办？进来了迷路了找不到大礼堂怎么办？会不会因为医院的事迟到，会错过他的节目吗？
还好？一点都不好！
柯乐小胸脯里的心脏跳地砰砰的。
“我看他们话剧社请了化妆师来化妆，你要不要他们帮你画一下？”黎漫往社团那帮人那里看了一眼，问道。
“不用，”柯乐甩甩头，打开自己的化妆包，“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黎漫又呆了一会才离开，走时还说着，“怎么你上台表演，我比你还紧张……”
柯乐目送黎漫离开，屏蔽了其他演出人员的吵吵嚷嚷，开始给自己化妆。
化妆间里有不少高二的同学认识他，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冷冷清清的，刚想过来打个招呼，就看到柯乐抬手把自己的刘海别起来，从化妆包里掏出一瓶水乳。
“这是柯乐吗？”有人小声问了一句。
“我看着像，不是柯乐那就是高一的？”有人说。
“不是我们高一的吧……”高一的学生接到。
“这人谁啊，”有人凑过来，看柯乐一个男生坐在那里在自己脸上拍拍打打，“他是化妆呢？！”
“这是我们年级前三……”一个被震惊到了的男生幽幽道。
众人沉默片刻，半天才有人勉强道，“嗨，这，还不允许人家多才多艺嘛……”
只见柯乐手腕轻抖，在自己眼尾画下一抹殷红，镜中的男孩眼眸明亮，眼尾添红楚楚动人。
柯乐画一笔就去看一眼自己的手机，一直不亮他还去摁亮屏幕，生怕错过靳秋池的消息。可手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
没有动静，也许是靳秋池没有被任何事情耽误，特别顺利地进入到学校、大礼堂，坐在家长来宾区观看节目了呢？
那句“哥哥，你到了吗？”就一直留在了他的输入框里。
“柯乐，到你候场了。”黎漫从化妆间外探出头来叫他。
“好，来了。”穿戴齐整的柯乐撩起自己肩头的马尾，起身，轻盈的白色长衫衣角翻飞，被他动作带出的风吹起来。
台上是四位曲艺社的同学在说相声，一个一个包袱引得台下时不时爆笑。柯乐其实没觉得多好笑，但确实有助于缓解他紧张的情绪。
那四位穿着大褂的同学从台上下来，柯乐就走到了幕布后，听着主持人在前面报幕，他将手里的半脸面具戴在了脸上。
“下面，有请学生会代表，高二年级的柯乐同学为我们带来扇舞。”
来了来了，我要来了，柯乐脚下踏了两下步子，靳秋池，你听到了吗，我要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听着主持人下场，然后身前的帷幕被缓缓拉开。
靳秋池确实被医院的事耽搁了一下，等他赶到一中的时候，车都没地方停，他只能把车停到下一个路口。
等他进大礼堂的时候，文艺汇演已经开始了，担心自己错过了柯乐表演，靳秋池还拦了一位负责接待家长的学生会的学生问了一下。
“啊，跳舞的？刚才动漫社跳过舞了啊。”那男生道。
他旁边的同学想了一下，“还有几个舞蹈，都在后面呢。”
靳秋池这才放下心来。
他听完了那个有些无聊的群口相声后，想着要不要抽个空档出去跟接班的同事说一下六号床那个病人的情况，就听到了主持人的报幕。
是他家柯乐。
幕布徐徐拉开，聚光灯下，一位白衣少年背向他而立，腰间别一把折扇，高翘的马尾随着少年动作微微飞扬。
鼓点渐起，少年反手从腰间抽出折扇，侧身，啪地甩开扇子，身姿轻盈，衣袍飘扬，做了个仙气的亮相。
台下一片欢呼声。
靳秋池站在台下，眼里摒弃周遭一切，只有台上那个白衣少年。
柯乐在台上，顶光还有四周的舞台灯光打的他看不清台下事物，可他还是倔强地看向家长区，那里，有一个人，这舞，他是为他跳的。
他也希望下面的那个人能看到他，时时刻刻追随他。
从舞台上下来时，柯乐腿有些发软，黎漫守在出口处，扶了他一把，“太绝了，比你之前跳地都好看！”
柯乐堪堪点了点头，一手撑着墙，拍拍黎漫让他去忙，自己去换衣服。
他一个人回了化妆间，拿了手机，便从后台跑到了观众席上。观众席暗，没人看到那个悄悄潜入的白色身影。
靳秋池看到了。
他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