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2 / 2)
他们?现在能好好地玩着?闹着?,也不过?是因为有君云霄的庇护。若有一天君云霄不在他们?呢?那时候,他们?遇险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当然?,道理他们?也懂,就是自己变强嘛。只要自己够强,狂风暴雨还是狂徒恶魔,不过?就是一剑斩了,怕什么?
可问题是,他们?天资有限,做不到君云霄这么强。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不够强,是不是就不配说正邪?无论是遭遇不平还是路见不平,都?只能抱头?缩在一边?
所以,所谓的正邪,还是强弱,对么?
“如今是。”君云霄用她一惯温和的声音回答着?,“但本不该是。”
唐静秋等人听得前三个字,被那话中的寒意冻得心都?凉了,一时无法理解她后边的话。
“君师叔,弟子愚昧。”静芷匆忙将嘴里的糖葫芦吞下,满脸都?是疑惑。“什么如今是,本不该是?这……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她年?纪比唐静秋还小?一点,刚筑基,是被紫霄峰众弟子带着?过?的秘境试炼,实在不能理解。
君云霄跟一个路过?的小?贩买了包糖,一边挑选着?,一边说道:“如今的修界,弱肉强食,强者即天理,实力令人服从。昨晚之事,并非戒律峰了悟了什么,而是我?本事大,他们?打不过?,只能认我?的理,照我?的话去做。若有一天我?比试输了,从‘君师姐’变成了‘君师妹’,那么,我?就要听对方的道理了。”
“强者生存,强者所需便是正道,弱者活该被掠夺。或者套一句‘天命如此不可违’——唔,可笑得很。”
唐静秋听得云里雾里的:“可笑……什么?”
“可笑修仙本是逆天而为,却偏说什么‘天命不可违’,倘若天命真的不可违,那么天定人族百年?寿命,不得入仙界,为何人还要修仙,妄图渡劫?可笑既称‘修仙’,修的不过?是‘修为’,某些?人连‘道’是什么都?忘了。”
这会儿连静溪都?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君师叔,什么是道?”
君云霄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每个人的道不同,有人追求的是作?威作?福,无所不为,有人追求自由自在,无所拘束。还有人追求清正贤明,一世清誉。大道三千,各有不同,但‘正义’一词之所以成为人心标杆,并非因为它是强者的手段,而该因为它是弱者的护身符。”
“因为正义能约束强者,使其不欺凌。”
“而强者之所以会被正义约束,是因为有更强的人遵守正义,维护正义。”
这话只听得众弟子一头?雾水,唐静秋满脸茫然?:“啊?”
“譬如门规。”君云霄,“门规只是些?规定,刻在石头?上的字罢了,为何有人害怕?并非因为门规上边有法力,而是因为,强者也遵守门规,且有强大的力量遵守门规,依照门规执行,有错就罚。”
“正义么,也当如此。不是说强者才配说正邪,而当越是强大,越该遵守正邪之分。因为正道二字,本就该被强者匡扶。在其位,得其利,守其职,则得其福。”
君云霄玄之又?玄地说了一大串,直把四人说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心里的疑惑好像被解开了,又?好像没解开,越发地迷茫起来。
“算啦,你们?经历的事情太少,跟你们?说这些?也没用。来。”君云霄将糖挑了几颗出?来,剩下的都?放在唐静秋手上。“吃糖吧,小?孩子家家,别想太多,看在眼里,时时问一句为什么就好。其他的事,我?还没魂飞魄散呢,轮不到你们?担忧。”
唐静秋将糖捧住,正要说点什么,忽然?一个清润而病弱的声音说道:
“君姑娘言之有理,只是世道沉/沦,正义倾倒,无人匡扶,不免令人心寒。”
随着?声音,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自巷子后边慢慢地走?出?来。
未央城有防护阵法,全城温暖如春,一年?四季,鲜花不断,茶楼酒肆,便是未曾炼气的普通人也能穿着?单薄夏衫。可这男子身上不仅穿着?棉袍,外边还拥着?厚厚的狐裘,柔软的白色狐毛将他的脸遮得更是瘦削,两?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不光是脸色苍白,连嘴唇的血色也接近于无。
“你……”唐静秋医修本能,一眼望去,便知道这男子身患重?病,看他的唇色,更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重?病,早该死了。只是被什么灵丹妙药吊着?,将病气一直压在他的肺腑之中,表现出?来,便是他畏寒怕冷,经常咳嗽。
这念头?才闪过?,便看到那男子侧过?头?去,拳头?抵在唇边,抿紧了嘴唇,闷闷地咳了几声。
他这个样子,似乎是被人用错了方法,不该以暖相?互,反而应该用幽冷之物,将病气冻住才对。
唐静秋本能地转过?身,叫道:“君姐姐……”
她记得君云霄身上好像有幽月瀑布之水,若是能将其打入男子的经脉,还能为他缓解病情。
可一转头?,唐静秋便呆了。
因为君云霄也呆了。
一时四人全都?呆在原地,唐静秋等三人,更是本能地感?觉到恐惧起来。
他们?三人跟随君云霄多年?,见过?君云霄悟剑,亲眼看着?君云霄淡定从容地面?对九阶妖兽,将无为兽当灵宠似的溜了大半天。就在昨晚,面?对戒律峰数十名精英剑修,君云霄坦然?自若,轻描淡写地单挑,当着?明辞剑君的面?将戒律峰弟子败了个遍。
十年?了,唐静秋从来没在君云霄脸上看到过?类似于怔住、惊呆了、难以置信之类的表情。
可这一刻,君云霄眼中,真真切切的是难以置信。
他……这男子……
唐静秋与静溪心生警惕,三人默契十足,不必明说,立刻围成一个三角形,由剑术最高的静溪当头?,唐静秋与静山护在两?翼,将君云霄保护了起来。
被这个动作?惊到,男子身后立刻走?出?两?列身材高大的男修,看起来每个都?有金丹期修为。当头?一人轻声道:“少主……”
唐静秋才看到男子衣着?乍一看无华,实则处处用心,透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奢华。男子头?上所戴的玉冠,竟是一整块南明离火玉雕琢成的。
“你……你是……”君云霄轻声问,连静芷都?听出?了她声音中的颤抖。
说话之时,她像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
可刚走?了一步,静溪还没来得及阻止,便感?觉到一股森冷剑意自身后袭来。他们?四人连想都?不用想,直接退到一边,躬身道:“拜见破云君。”
破云君会出?门,显然?是来找君云霄的,唐静秋松了口气,正要向他禀告君云霄的异常。她已听出?来了,男子为首的护卫,便是在阁楼上为他们?说话辩解的人。这男子,是从茶楼跟出?来,一路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干净的。
“破……”唐静秋大着?胆子抬起头?,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破云君……破云君一手紧紧扣着?君云霄的肩膀,不许她往前半步,脸色森冷如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是、何、人?”
面?对破云君森冷的诘问,男子好像一点也不吃惊,目光温和之中,甚至带了些?无奈。
他先是拱手躬身,态度恭敬地行了个晚辈礼,口中道:“晚辈玄冥宫江离,拜见破云君。”
“你、你姓江?”唐静秋等人不知道,静芷身为紫霄峰弟子,却将北域的种种都?记在心里,脱口而出?道:“你……你是那个传说中的玄冥宫少主?”
唐静秋等人又?是一惊,这病弱男子是玄冥宫少主?他们?不是明天才要拜会玄冥宫么?怎么今天就见面?了?一来还是个少主?
作?为小?辈,他们?本能地看向破云君,没想到,一向目无下尘的破云君竟然?回了一眼,望向静芷。
静芷登时吓得双腿颤抖,差点站不住。还是唐静秋跟在君云霄身边多年?,见破云君的次数最多,硬着?头?皮拉住了她,在静芷耳边轻声说:“破……破云君的意思是,玄冥宫少主,怎么传说了?”
破云君的威严实在是太强大了,静芷明知不该当众说出?,还是脱口答道:“他……他是玄冥宫主江雪唯一的儿子,但先天不足,本该作?为死胎流产于腹中。但玄冥宫主年?事已高,若是此子流产,玄冥宫再无传人,因此强行动用禁术,将其生剖出?来。”
唐静秋失色:“天下还有这样的禁术?”
静芷脸色苍白:“玄冥宫镇守北域多年?,本就有许多我?等闻所未闻的禁术,不足为奇。只是这禁术很是古怪,为天道所不容,因此出?生的胎儿,必须魂魄离体,先投胎历劫一番,死后再归位。”
话音落下,君云霄便又?是一动,抬眼,双眸雪亮地看着?江离,重?复道:“投胎历劫……你,江少主,你投胎至何处?”
一句话问出?,唐静秋跟静溪两?人登时头?皮发麻,迅速而惊慌地对望了一眼。
不、不会吧?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便在此时,江离缓缓地笑了,表情像是松了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压抑克制的温柔。他点了头?,轻声说:“不错,正是去凡界。我?历劫投胎,为景阳侯府世子姜莅。与此世相?同,我?生来胎里带病,活不长久,在凡界呆了十八年?便死了。当时,我?有个表妹,是相?府千金。”
随着?他的声音,明微好像进入了一个幻境,眼前慢慢地浮起那些?场景来。
劫匪寨中一别,两?人再无见面?机会,但云卿的手段与安排,却被他一直记在心中。萧明微手里捏着?那张纸条,无数次地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这或许是另一种试探,另一个阴谋。
但内心,却无可抑制地朝着?将云卿身边滑去,等自己回过?神来时,已经将她的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连她哪天去寺庙中朝拜,为她仙逝的母亲诵经祈福,他都?知道了。
掐着?手指算那一天,装扮一新,与她假装偶遇。内心的狂喜与满足,由此生的期盼,桩桩件件都?在心里藏着?。
闺秀不可在寺庙中久留,短短几句话,一面?之后,云卿便随着?侍从护卫离开了。而他还静静地坐在寺庙屋顶上,目送她远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飘然?落地。
落地之后,便看到了月洞门外站着?的人。
当初见面?,那个男子也是这般英俊而病弱,拥着?狐裘静静地站着?,脸上是温润的笑,像口耳相?传的温润如玉。他也像这般,双眼温和中带着?打量,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人……明微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用力,不准抓疼她的肩膀,一如当初。
什么都?像当初。
当初,刀光过?来时,他也是这般扣紧了她的肩膀,不许她向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不远处微笑着?。然?后,平静地转身而去。
离开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表妹,原来是他,咳咳……表哥放心了。”
那时候,他与她都?不曾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直到当天晚上,便传来景阳侯府被太子抄查,满门入狱的消息。
景阳侯府乃是武将世家,累世的战功,搬出?祠堂里的牌位来,连皇帝都?得低眉顺眼。太子硬是以通敌罪名构陷,硬要杀了姜氏全家。
原因无他,因为太子忽然?得知,原来相?府千金早已心中有人,因此他三番两?次示好,都?被佳人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太子自诩已是半个君王,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胆敢染指他看中的女人,景阳侯世子怕是不想活了。更何况,太子多次拉拢景阳侯府,却没有一次得到景阳侯府的支持。
新仇旧恨,一并算账。
等他跟她百般用计,终于为景阳侯府洗脱罪名,亲自将景阳侯府的人从狱中接出?来时,才发现,少了一人。
“三郎,三郎他……”景阳侯夫人放声大哭,“早在三日之前,便没啦!”
他自来病弱,天牢阴冷潮湿,太子更是授意狱卒用刑。以他的身躯,哪里受得了?一顿鞭子之后,当天晚上便去了。
太子心知不妙,匆忙令人将其用草席一裹,丢乱葬岗去了,企图来个死不认账。
就这样,留下一个温柔而遗憾的笑容之后,景阳侯世子永远的离开了她。
从此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自相?府千金到一国之后,云卿始终认为,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万千黎民,便是将来下地狱,也不怕阎王审问。
她唯独对不起的,只有一个姜莅而已。
她始终觉得,是自己太过?骄傲自满,才连累了他。
尽管一直有高僧宽慰她说:“世子乃是下凡历劫,如今圆满归去,娘娘应当高兴才是。”
可她还是因此生了心病。
明微怎么都?没想到,这心病——竟有重?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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