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118章（修） 魔女明盈（1 / 2）
“不错,便是那只仙鹤。”
君云霄点头，左手屈指弹了数下，又是几道剑气。几名魔族瞬间灰飞烟灭,她?的表情都没动一下，依旧是闲聊家常般的语气。
“小?师叔,一开始我未曾想到什么魔界、魔族,怀疑你,不过因?为‘守贞’为我做的，实在太多?了。”
“我初入门派时,碍于清虚的打算、明微的态度,无一人?愿稍加辞色。‘守贞’第一天见面，便对我如此尽心和善。一个外?门弟子,短短百年便能混到传剑弟子的位置，不像脑子不好的，却连传剑长老与停云居之间的恩怨、清虚的态度都不管,实在不寻常。”
“你莫不是脑子不好？”明盈嘲讽，“对你好你便怀疑？天生吃苦的命？”
“唉……谁说不是呢。”君云霄叹息，“我起初也反复扪心自问,是否辜负了一份真心。直到,你将静溪送到我身?边。”
唐静秋瞬间抬头,几乎同时，半空之中,一道清亮的剑光劈歪了。
君云霄恍若不觉，继续说下去：“若是担心门派的偏见针对,便不会对我和善。若是不在意门派偏见，便不该将静溪送到我身?边。小?师叔，你送静溪到我身?边,是想获取我的情分与放心，也想借静溪与我的相处，时时知晓我的动静。可惜，这是第一步错棋。”
明盈不由得问：“错在哪？”
“错在没有教静溪心法。”
明盈登时住了嘴。
君云霄何时发?现她?不曾教静溪心法的？
“我将静溪带在身?边时，发?现他?虽然会剑法，但对昆仑心法几乎毫无知晓，更罔论云心诀。当年‘守贞’可是亲自教过我与静秋昆仑剑招的，为何到了自己弟子身?上，便做了甩手掌柜，只指点剑招，不提心法呢？”
半空之上，静溪不禁分了心。
是啊，为什么呢？
当年刚跟唐静秋、静山一同学习剑招的时候，他?便发?现自己的师父与别人?的不一样?。别人?的师父会指点弟子修炼心法，他?的师父却从来不提。年纪小?的时候，他?以为师父为他?好，既然有君云霄指点，自然不需要别人?。长大以后静溪才明白?这不正常，哪怕让别人?帮忙指点，弟子始终是自己的，心法是修炼的核心，哪个师父会一个字不说？
他?师父又不曾与他?恩断义绝。
君云霄道：“因?为三界生灵，求生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你再伪装，也不是仙修，内府中吊着性命的乃是魔气，而非灵气。为了能在昆仑派继续修炼，你必得将昆仑心法略作修改。”
“小?师叔，我一时不知该说你离开昆仑派太久，对昆仑心法早已印象模糊。还是说，你天赋不够，不足以在自身?修炼伪装的昆仑心法之时，又传授、指点静溪真正的昆仑心法。”
“你——！”明盈骤然眼睛微眯，强忍着怒气，冷笑道：“你以为自己便天资聪慧么？你靠的不过是过人?的疑心病罢了！”
“我确实只是疑心病，奈何有人?送上门来你呢？”君云霄笑得璀璨，“小?师叔，我同仙鹤说的那些秘密，难道不好听么？”
明盈骤然睁大了眼，尖锐的疼痛再一次从心尖袭来，她?不由得再一次捂着心口弯下腰去，痛声?道：“你……你原来……”
此前她?为掩藏身?份，苦苦压制体内的魔气，只对灵气敏锐。此时放开对魔气的辖制，明盈才发?现，勒住自己心口的根本不是什么“琴弦”，而是一缕魅魔迷雾！
堂堂昆仑派怎么会有魅魔迷雾？
是——是君云霄！
“那只仙鹤……”明盈痛得双眼失神，喃喃道，“那天晚上，你是故意跟明微吵架的……”
君云霄的目光微动，似乎被“那天晚上”四个字触动了，明盈却再也不相信她?眼中的神色了。
这个女人?，她?眼里心里，说的话，做的事，有一件是真的么？
全都是演戏！
三百余年前，她?亲眼看?着君云霄在未央城里，在对付魔族入侵的同时，一边跟玄冥宫少主?重叙旧情，一边将明微刺激得几近发?狂。她?以为君云霄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逼明微说一句“我不曾失忆”、“我便是萧明微”。
原来，君云霄还藏了如此深的一手，一个仙修，竟然把?魅魔迷雾藏在身?上！
“唉……”君云霄叹息，“为何你们总是只想到我是明微的弟子，而没想到我先是一个孤魂呢？”
是啊。明盈暗中咬牙。她?确实没想到，一个身?怀幽幻剑气的孤魂，能藏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一点魅魔迷雾算得了什么？
她?当时居然什么都没发?现，只暗喜一切按照计划发?展。君云霄果?然与明微闹翻，关系骤然冷淡，师徒仿佛恩全义绝一般。整个昆仑派都奇怪怎么回事，唯有“守贞”心中一片明白?。
两次魅魔迷阵，里边发?生了什么，她?都已从魔族那处得到了消息。以“守贞”对君云霄的了解，再将心比心，自然相信君云霄不是作假。
可没想到，一切都只是算计！
君云霄轻笑：“小?师叔，玄冥宫深夜的决裂不作假，回昆仑派不回停云居不假，停云居深夜的最后通牒，自然也不是假的。只是……”
只是将九分真露出来，藏起了一分。
明盈咬牙。
她?记得太清楚了。
那天晚上，君云霄进入停云居，给明微下了最后通牒。离开后，君云霄的神色非常奇怪。
离开停云居时，君云霄分明满脸愤怒，可离停云居越远，她?眼中便越是掩不住兴奋与痛快。
明盈跟在她?身?后，起初迷惑不解，随后想到，或许君云霄的愤怒、决裂、冷漠，都是伪装。她?设计了明微，有所图谋。
再看?君云霄往的方向不是惯常去的妙法峰，竟然是幽月小?居，明盈按捺不住地跟了上去。
那时君云霄虽还是孤魂之身?，修为已经相当高深，明盈不敢大意，只远远地缀着。一直等?到君云霄离开了幽月小?居，明盈才进入。
幽月小?居里有她?当年送过去的仙鹤。
那仙鹤本就是为了监视君云霄而布置的。后来君云霄在幽月小?居住了没多?久便搬去停云居，整个停云居都笼罩在渡劫期剑修的剑域之内，明盈担心仙鹤中的法术被发?现，不敢让仙鹤跟着去。
没想到，这一颗闲置的棋子，竟然在几十年后起到了惊天动地的效果?。
明盈调取仙鹤身?上的法术，竟看?到君云霄脸上毫无怒容，她?对着仙鹤，笑得明媚，吐气如兰地悄声?说：“杀神容易，但也无趣。怎么比得上，让神明自毁神坛，自堕尘埃，跪在我脚下求我杀之呢？”
明盈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直至那一刻，她?才对整个计划有了十足的把?握。
君云霄果?真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所有的柔顺、宽宏、原谅、一心向道……都不过是实力不足时的伪装罢了。她?一心向的哪里是什么“道”？她?早已在伺机行动，等?待报仇。
明微之所以在未央城中性情大变，种种行为大失常态，都是被君云霄刻意设计影响的。
明盈将一切传回了魔界，禀告了少主?。
少主?起初还不信，要亲自查看?。直到看?到君云霄一次又一次地斩杀了明微的分神，魔界上下才终于相信，君云霄是真的恨透了明微，是三界之间唯一一把?能杀了昆仑破云君的剑。
从而，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有了日前，她?等?着君云霄亲手杀了明微的那一刻，放出当年记忆，直接引出真相冲击君云霄的心神，让君云霄崩溃入魔。
“差一点，我们就成功了。”明盈既痛恨又惋惜地重复着，“差一点。”
君云霄好笑：“这哪里是差一点？我踏入记忆的瞬间，便知道，那是个陷阱。”
“可记忆是真的！”明盈争辩道，不愿相信自己的失败，“那是千真万确的记忆！不是幻境，没有半分作假！”
“是真的记忆不错，但那真的是明微的记忆么？”君云霄问道，“小?师叔，你第一眼让我看?到的，是什么？”
明盈微愣，半空之上，离契无声?地叹了口气，已经明白?了。
原来错在此处。
是那个宫女。
君云霄一踏入幻境，便看?到那个宫女从长秋宫走往宣政殿。当此之时，明微还在宣政殿上朝，他?不可能看?到宫女，又怎么会回忆呢？
从看?到那个宫女的一刻起，君云霄便知道，这场回忆是某个第三人?视角。那人?默默地看?着当年发?生的一切——明微下凡历情劫，同尘再三逼他?杀妻不成，便决定假借他?的手“杀妻证道”。
那人?看?着同尘被心魔控制，行事偏激狠辣；看?着明微被算计，痛失所爱，终于入魔；也看?着她?误会明微多?年，特意选在她?杀了明微之时，将记忆放出。
她?越是看?，越是清楚，有人?要算计她?。而后将计就计，将明盈连根拔起，暴露了个彻底。
“当然，宫女只是我的猜测。更进一步确信那不是明微的记忆，是在明微杀同尘，引来雷劫之时。”君云霄语气微变，不知里边含着的是什么感情。
“那记忆的主?人?，被劫雷摒开在外?了。若记忆是明微的，他?怎么会被摒开？杀了同尘之后，明微满脑子都是复仇，想找我，又怎么会去看?清固几人?什么状况？还看?了这么久？”
“那只能有一个原因?，记忆的真正主?人?，在那时候无法靠近停云居。”
“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我故意在她?给我看?清固等?人?争权的丑陋面目时，叫了明微的名字。这回忆便像懂我的心意一般，将我带到了停云居，可她?尽力模糊了时间，还是叫我知道了，已经过去好几日，那时候已经不是她?闯入，而是明微允许他?人?靠近了。”
“至此，我十分确信，有一个宵小?鼠辈，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一切。也正是她?，暗中帮了同尘一把?，将拘魂符和蜃虫交给了同尘，帮助同尘拘住明微的神魂。”
“她?看?着明微被拘魂，看?着明微为了不杀我，苦苦哀求同尘，看?着明微为护不住我而崩溃，看?着同尘杀了清宣，又看?着明微心魔化形，杀了同尘为我报仇。更看?着明微以自身?神魂为囚牢，囚禁同尘和清宣的神魂，让他?们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永世不得超生……”
君云霄的声?音不大，但以她?出窍期的修为，足以让整个昆仑派的弟子全都听到。
“这妖女……！”
众昆仑派弟子闻言，全都怒不可遏。
“这厮不仅夺舍了守贞，杀了守嵘，还害了破云君！”
“若是要复仇，杀了同尘掌门便是了，破云君哪里对你不起？你竟如此害他?？”
“那可是你师兄！魔女，你究竟有没有心？”
“心？呵……”明盈顶着魅魔迷雾切割心尖的痛楚，再一次站直了身?子，仰起头笑了。
眼角与嘴角都上挑露出笑容之时，她?的眼圈是红的，那点红色叫她?的笑容分外?苦涩、委屈，充满了嘲讽之意。
“被一剑穿心是什么感觉，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被抛下万愁谷，被魔气侵入染身?，又被群魔噬咬是什么感觉，你们懂吗？”
明盈骤然厉喝，身?上魔气暴涨，激荡着一头青丝四散飞扬：“你们问我要良心，怎么不问问当年同尘杀我时，我的心痛不痛？”
她?声?悲意哀，颤颤的声?音中凄凄切切的都是泣血般的悲愤，众人?被感染着，不由得心生哀痛。
只听明盈深深吸了口气，哽咽地开口道：“我是弃婴。小?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跟师兄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是被师祖捡回来的孤儿。我以为，我同师兄，是没有区别的。”
“虽然我们在世上没有别的亲人?，但我们有师祖、师父跟小?师叔，师父、小?师叔、师兄对我都很好。我们感情亲密深厚，师祖、师父待我们没有区别。甚至，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比师兄幸运许多?。”
“因?为师祖对师兄要求严苛，动不动就责罚师兄，对我却十分骄纵。别的师兄师叔偷偷给过我糖吃，我也去翻过他?们带回来的话本。有一次，一位世家大族的家主?带着最得宠的女儿来昆仑派做客，大家都说，那真是公主?一般的人?，金尊玉贵。我不屑得很，因?为我觉得自己比起她?来不遑多?让。”
“我是六界第一剑派、昆仑掌门同尘剑尊的徒孙，是昆仑派的掌上明珠，我也同样?金尊玉贵。那时候，我对师祖的疼爱深信不疑，因?为每次犯了同样?的错，师祖都只会狠狠地责罚师兄，却对我和颜悦色。”
“我以为……”明盈顿了一下，把?呜咽吞了下去，才说：“这真的是疼爱。”
这一番话，在昆仑派弟子中引起太多?的共鸣，大半弟子都在心中回答着：不，不是！
昆仑派与别处不同，实力至上，后拜入门派的，只要实力够强，就能让先拜入门的叫师兄师姐。为了培养优秀的弟子，太多?的师父选择偏心。
对，讨喜的弟子或许会得到师尊的喜欢，师尊也会喜欢到纵容。但天赋不高者，绝不会被严格要求，更不会给灵丹妙药，不会有呕心沥血地指点。
严格、悉心，只对天资聪慧的弟子。
越是天赋卓绝，越是被看?重，越不会被纵容，越是严格要求。
昔年戒律长老将明辞视为戒律峰资质第一者，要求严苛到整个昆仑派闻之遍体生寒。但同时，整个戒律峰最好的资源，也都给了明辞。
明盈当年能得到同尘剑尊的纵容，正是证明她?天赋远不如师兄明微。正是因?为她?在同尘剑尊心中，根本无足轻重，否则同尘剑尊绝不会如此轻率地教导她?。
明盈回忆往昔，眼中的泪一串串地滑下：“师祖最疼我，师父最宠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直到师兄成功筑基那天。”
时隔将近一千五百年，想起当日的情形，仿似犹在眼前，明盈的声?音里还充满了悲凉。
“我一直知道，师兄是不出世的天才，整个门派，上上下下都期盼着师兄早日筑基。我知道大家对他?寄予厚望，也知道师兄天资聪慧，修炼刻苦，但那时候我还太小?了，并不知道……不只是如此。更重要的是，师兄八岁那年通过试炼，在试剑台上召出了祖师的佩剑。”
“我记得，当师兄成功悟出剑意，以剑意‘孤月’入剑道。他?成功筑基时，整个昆仑派都围了过来，从师祖到师父，再到五大长老，全都围着他?看?。对的，当时他?们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