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2 / 2)
她听得一阵难受。元瑾对?薛让的感?情自然没有对?老夫人的深,薛让出事时她虽然也为此焦急,却只有在听到?老夫人哭嚎的时候,才感?觉到?难受。她三步并两步跨入正房,见老夫人正躺在罗汉床上,却哭得差点?要扑在地上。崔氏跟薛元珍在一旁又劝又拉,却也无济于?事。元瑾则几步上前,连忙也将?她扶住。
老夫人哭得老眼昏花,都?没注意到?人进来,直到?元瑾把她扶起来,她才知道是她来了?。一下子又哭了?起来,紧紧抓着元瑾的衣袖:“阿瑾,你……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瞒着我啊!”
“祖母……”元瑾也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来,薛让是为政治牺牲的,皇帝和朱槙博弈,他却成了?牺牲品!她能怎么安慰老夫人,本就是无妄之灾!她只能紧紧地抱着老夫人,安慰她:“祖母您别伤心坏了?身?子,国公爷只是失踪,未必回不来的啊!您若伤心坏了?,国公爷回来也是会心疼的!您得保重身?体,好好等他回来才是啊!”
这话旁人已经说过,老夫人却活得太清醒,知道十有八九是再也不会回来的,因此根本劝不住。依旧哭得天昏地暗:“我就……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一个!”
旁边的薛青山立刻跪下来,抓着老夫人的手:“您若不嫌弃,我便给您做干儿?子,我们一家子,都?是您的亲人,只求您保重身?体,不要再这般伤身?了?啊!”
老夫人紧紧地反握住薛青山的手,这个时候,她也唯有他们可?以依靠。国公府,也唯有他们可?以支撑了?。
元瑾也跪到?了?老夫人面前:“祖母,您还?有我们,还?有闻玉呢!我和闻玉,一定会竭力把国公爷找回来的!您可?一定要等着他回来!闻玉也还?小,国公府的许多人事他还?不懂呢,您不帮衬他,他又怎么过得去!”
为今之计,是想给老夫人一个精神支柱,给她个活着的理由。
定国公府本就人丁凋零,老夫人只有薛让一个儿?子,他去了?,老夫人哪里还?有什么活着的盼头。若说还?有闻玉等着她扶持,等着她帮助,老夫人说不定还?能有几分活着的意念。
这样一说,老夫人却抓紧了?元瑾的手。问她:“闻玉……闻玉呢……”
拂云就道:“世子爷去了?礼部,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正说着,外面喧哗声起,闻玉大?步跨入进来,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半跪下。“祖母。”
老夫人就抱着他和元瑾,又大?哭起来。
元瑾陷入她老人家充满佛香的怀抱,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哭和方才的哭是不一样的。她终于?还?是有活下去的意志了?,不管是为了?等国公爷回来,还?是为了?支应门庭。
哭了?一会儿?之后,老夫人才放开两人,定了?定心神,对?闻玉说:“这样不行……让儿?若是一直失踪,你便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咬了?咬牙,“祖母要你上书,为自己?请封国公爷。”
“祖母!”闻玉喃喃说,“您别……父亲说不定还?会回来的!”
“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虽仍然悲痛欲绝,却开始了?谋划,“你要管你父亲留下的那些?人手和势力……只有你强大?了?才护得住定国公府……以后,等你父亲回来了?,这些?东西才不会消失!”
老夫人的确是个头脑清醒之人,若薛让出事的消息传出去,这些?原本的势力说散也就散了?。现在就让闻玉继承定国公之位,还?能保得住这些?。等薛让回来之后,定国公府不至于?没落。
虽然老夫人不知道的是,薛闻玉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已经比定国公府庞大?多了?。但是这件事之后,他就可?以站到?明面上,使用自己?真正的实力,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闻玉沉默片刻,才应承了?下来。
他这个人虽然薄情,但是旁人对?他好,他便会记在心上。他答应了?那就是一份责任,一份绝不会让定国公府没落的责任。
元瑾留他在老夫人身?边安慰她。她则去了?自己?的书房,叫徐先生过来见她。
她虽然出嫁,但是定国公府她的住处仍然是保留的,并且老夫人还?派人时时打?扫,弄得崭新无尘。
徐贤忠匆匆赶到?,给元瑾行了?礼:“二小姐。”
自萧风一事之后,徐贤忠等人就对?元瑾毕恭毕敬,将?她当做主心骨一般的对?待。
“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元瑾把玩着手上盘的青琉璃珠串,淡淡地道。
“您有东西,交代给赵壁转交便是,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徐贤忠笑道。
赵壁便是元瑾身?边的赵管事。
元瑾却没说话,只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展开后递给了?徐贤忠。
徐贤忠一看就惊讶了?,他随即立刻合上,对?元瑾拱手,激动之情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多谢二小姐!老朽本还?没报什么希望……”竟然是朱槙的军事布局图!
“只是您……究竟是怎么取到?的?”徐贤忠有些?疑惑,虽然他之前是有所请求,但其实并未想到?元瑾能弄到?手。毕竟她身?边的人可?是朱槙,是那个靖王朱槙。偷他这样机密的东西,绝非易事。
“说取到?的倒也不尽然。”元瑾道。
她其实有非常周全的计划。
朱槙既然是个心思?极多的人,那她利用的便是这点?。她给朱槙送药,致使他心存疑虑,而她怎么会蠢到?真的给朱槙下药,由此他便心存愧疚。在朱槙追过来之时,她便借此提出要求,朱槙虽然愧疚,却也果然不会同意她单独进入书房。但这不要紧,李凌毕竟是个下人,元瑾走哪里,他不敢寸步跟着。
自然,元瑾并没有冒险到?去偷,她恰好对?图像也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没有闻玉记得那样快。
第一次拿到?布局图时元瑾便记了?一半,当时犹豫,没有记完另一半。
而她上次,趁着李凌不注意时,已经将?另一半记完。她并没有将?图取走,那么朱槙也就发现不了?。
“这份是我默下来的。”元瑾道,“不过只有一半,你们将?就着用。”
这不是轻易得来的东西,元瑾也没有全然交给徐先生,完整的布局图就在她脑海中,谁也不会告诉。
“已经是极难得了?!”徐先生道。
“另外,我还?要你们帮我做件事。”元瑾淡淡道。
“二小姐尽管吩咐。”徐先生拱手。
“这事,说来可?有一点?冒险啊……”元瑾笑着说,眼中暗芒闪过。
那些?对?不起她,对?不起太后的人,现在,她要一步步地报复他们了?。
徐先生笑了?起来:“二小姐说的,咱们本来做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老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边好。”元瑾道,“如今我们,可?有人能接近皇上?”她盘玩着琉璃珠子,看到?徐贤忠似乎在沉思?,随后告诉她,“倒是有,不过是个宫女。”
“那无妨。”元瑾笑道,“不过眼下,我要见一见太子。徐先生先去安排吧。”
而半个时辰之后,元瑾已经坐在了?上次来过的那个院子里。
院子里依旧在煮茶,茶香四溢。
这次却有个女子跪地服侍元瑾吃茶,片刻之后,元瑾又听到?了?脚步声响起。
她微微叹气,问那女子:“姑娘,有茶点?吗?”
很快,朱询就跨门进来,他穿着太子燕服,坐在了?元瑾对?面。“王妃娘娘今日又找我,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朱询笑道,他眉眼间有种年轻的凌厉,这和朱槙是不同的,朱槙的冷酷凌厉,是藏在温和面具下的。
否则,她也不会被骗这么久了?。
元瑾只是喝茶。
面前坐着的,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远处他的对?手,也是她的仇人,并且是她有着更多复杂情绪的敌人。眼下她需要同弱小者结盟,否则,等强势者将?弱小者吞没,那就没她什么事了?,可?以洗洗睡了?。
她将?利用两边的矛盾,将?弟弟扶持上位。
说真的,若朱槙只是利用她作为遮掩,利用她作为借口。元瑾倒也觉得没什么。只是上次宫中落水一事,现在想来的确疑点?颇多,徐贵妃为何会要杀她?莫不真是朱槙动的手脚?否则何以他将?那些?人杀得遮掩快,几乎一个活口都?没留。
只要这样一想,她心中仍然莫名地钝痛。
现在,就不是该留情面的时候了?。
“殿下不急。”元瑾道,“殿下匆匆自宫中赶来,想必还?没吃午膳吧。”
说着,方才煮茶的姑娘,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跪在两人身?侧,将?里面的素饼、豌豆黄、煮花生和卤牛肉放下,才屈身?退了?出去。
“你怎知我没吃午膳。”朱询拿起了?筷箸。
元瑾心道却也不难,她叫得匆忙,正是要进午膳的时候,朱询现在不敢轻慢她,自然是很快就赶过来了?。
“凡事何必刨根问底呢。”元瑾淡笑道。
朱槙越来越觉得这个靖王妃神秘莫测。她给的意见的确不错,所以他才赶紧来见她。他一边吃一边道,“王妃娘娘有什么事尽可?说。现在这时局紧张,你不能在此久留。”
元瑾只是一笑:“那我要的东西,殿下可?带了??”
朱询从袖中拿出一张图。
他看着元瑾,只见她低头凝视着图,看了?许久之后,却无端地笑起来,抬起头说:“殿下莫不是诳我?”
“有些?地方分明就是兵力虚弱点?,殿下却毫不设防。”元瑾喝了?口茶,“给我看假的兵力布局图,殿下合作之心,怕是不诚吧!”
朱询才一笑:“二小姐哪里的话,我只是拿错了?罢了?。”他从另一袖再拿出一张纸铺展开。
元瑾这才眼睛一眯,这份果然是真的!
并且,他的称呼也变了?。
朱询倒也明白事不过三的道理,他倘若再表现出怀疑,恐怕就会寒了?旁人的心了?。
在重生后的这些?年中,元瑾同闻玉一起学行军布阵,加之还?有太后为她打?下的基础,更有朱槙的亲历指导,眼下比之一个幕僚也不想让了?。但她和普通幕僚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无比的了?解朱槙。
她在前世就已经同朱槙交手数次,眼下又得他亲生指导许久,对?他的用兵、阵法和布局都?非常熟悉。
“殿下对?自己?的布局图有何想法。”元瑾先问。
朱询却实在是觉得新鲜,竟和一个姑娘讨论这些?,这让他无比地想起姑姑。当年,他也是这样和姑姑一起讨论的,并且姑姑也很强势,说起来,比现在的薛二姑娘还?要强势。
“想法什么的,却也不好说。”朱询嘴角一扯,“二小姐先说?”
“西北兵力太弱,靖王是个喜欢侧面突围的人。”元瑾就懒得跟他卖关子了?,“殿下不应把兵力放在主场。另外,到?了?开战的时候,京卫势必会接应靖王,殿下手中不过是金吾卫、羽林军,神机营和保真两卫,靖王手里是锦衣卫、千军营、京卫以及山西八万亲兵,和顾珩手中的宣府卫兵。殿下虽防御了?锦衣卫、千军营等,可?防卫了?京卫?”
朱询眼中微闪,那一瞬间的眼神,元瑾其实并没有看见。他缓缓说:“说的不错,不过薛二小姐出自普通官家,本宫能否一问,这些?事薛二小姐是从何处习得?”
像,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行军布阵都?这么像!
这让朱询心中蠢蠢欲动起来,他太过思?念她了?,太想要得到?她了?,而以前那些?所谓像她的人,不过是容貌或者气质有几分相似,但是面前这个不同,她虽然容貌上丝毫不似,但是内里却是像得,让他感?觉是同一个人。
“殿下问这么多,可?是不想听了??”元瑾淡淡道。
“哪里的话,”朱询一笑,“只是好奇于?二小姐在这上面的精通罢了?。不过二小姐能否再仔细同我说说,该如何防御京卫呢?”
元瑾看他一眼,能感?觉到?一丝他的变化?。
但眼下大?敌当前,他只能专注于?局面,不会真的去在意或者查探,这个元瑾是明白的。
而她需要做这些?事,无可?避免,那便不掩藏了?,不然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元瑾将?自己?的战略布局说了?一遍,其实并非她比朱询他们的幕僚更优秀,而是她比那些?人更懂朱询和靖王。
朱询听完之后也慎重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元瑾的确聪明,并且极有军事素养,她所说的法子正是可?行的。他们虽已重伤朱槙,但是兵力上仍然不好制衡。有了?这个布局,便足以对?敌了?。
“殿下的动作,是否也要加快了?。”元瑾笑道,“需知夜长梦多之理。”
“二小姐说的极是,我们也是这般的考量。”朱询道,“后日就是先帝的生辰了?,不过今年皇上并不打?算操办,只说邀了?自家人聚聚便罢了?。不知到?时候二小姐来不来?”
“殿下这般一说,那我那日恐怕是不得空了?。”元瑾站了?起来,“如此,殿下既已全知晓了?,那我便告辞了?。”
元瑾站起来往外走,不知朱询在背后看她的目光,变得深沉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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