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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赜等了?一会儿,知道她不会回答,望着她叹息:“已经卯时了,过得片刻天就要亮了,你此时就这么从我的尚书府出去,只怕不想嫁给我也只得嫁了?。”
秦舒抬眼瞧他,并不相信,最多不过一些风言风语罢了,现如今的她难道还能叫旁人说强娶就强娶吗?
陆赜道:“知道你不信,我回京以来,陛下和汉王屡次过问我的婚事,我都已经有人选推脱了过去。你今日大白天从这里出去,只怕那汉王唯恐天下不乱,陛下老了?,又爱做这些红娘的事,恐怕你又要?重蹈昔日覆辙了?。”
他站起来:“你还是等晚上,趁着夜色出去吧。”
陆赜戴上忠静冠,站在床前默默瞧着秦舒,他久居高位,一生?肆意,即便不做肃色,也显出三分威仪来:“今儿是苏贵妃加封皇贵妃的典仪,陛下要?用加封皇后的规制,着一品大员并国公、阁老主持,授宝册。”
秦舒听了,心下一惊,怪不得定武侯敢如此行事,又是劫了宣府的银库,又是在侯府给自己下药。又觉得陛下当?真?对着苏贵妃上心,这胎是男是女尚未可知,便这样逾制越礼。倘若真的小皇子,只怕昌元公主真?就是鸩酒一杯了。
她一时脸色灰暗起来,陆赜瞧了轻笑:“你放心,自己的妻儿,我陆赜还是护得住的。你好好歇着,晚上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罢便出得门来,见淮秀立捧着衣物站在门口,顿住,问她:“澄秀,这么多年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
澄秀仿佛被雷霹了一般,凄然跪下,惊慌道:“爷是要赶我走?”
陆赜不回答她,反而道:“我记得你在福州还有一门远亲,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澄秀拉着陆赜的下摆,求情:“爷,奴婢做错了?什?么,您打我罚我,怎么着我都行,就是千万别赶我走,我自幼便跟在你身边,您现在叫我走,岂不是叫我死吗?”
她一边说,一边哭得可怜,见陆赜不为所动,反而站起来质问他:“那董凭儿有什?么好,不通诗书,连字也写不了?几个,不就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会勾引人吗?爷放着正经的高门嫡女不娶,偏偏对董凭儿这个下贱的奴婢恋恋不忘,要?是夫人还活着,看?见爷如今年过而立还膝下无子,不知会多失望?”
“爷叫她引诱放荡,以至于自甘堕落,岂不知这样的出身的女子,固然柔弱叫人怜爱,却毫无见识气?度,连清白二字都没有。爷对她恋恋不忘,且不说她已经死了,就算活着,难道要?叫她那样低贱出身的婢女去做国公府的宗妇吗?即便爷肯丢这个人,国公府也肯丢这个人吗?”
澄秀一直在外面侍候,并不曾进去见过秦舒,只以为她家大人又同五年前一样抱回来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
陆赜勃然大怒:“放肆!”
澄秀呵呵笑两声:“他们都说爷是最守规矩的人,可是遇见董凭儿,什?么规矩都通通忘了?,她一个连妾室都算不上的奴婢,竟然放了牌位在小祠堂,这又算什?么规矩?”
陆赜望着她扭曲的脸,觉得有些陌生?,道:“不错,我从前的确觉得规矩很重要?,身份很?重要?,门第很?重要?。虽然极喜爱她,却觉得她的身份见识,并不配做我的嫡妻。可是现在我觉得,那些不相干的规矩何必去守,那些凡夫俗子的眼光又何必介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只知道,没有她,我纵然娶得高门贵女,此生也不过如此,毫无滋味可言。”
只恨从前自己太贪心,要?得太多,反而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
澄秀听到这番话,顿时瘫倒在地上,见陆赜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在庭下立住:“你立刻收拾东西,立刻出发。你再留下去,只怕有损我们二十载主仆之情,如今给你一份儿银钱放返祖籍,也算善始善终。”
澄秀俯在地上痛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哭没有完成夫人临终前的托付吗?还是哭自己从小照看的大人,竟然对那样一个卑贱的女人心心念念?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一如不知道自己这许多年在坚持着什?么规矩?连爷自己都不在乎的体统规矩?
她蓦然想起那年陆赜中了状元打马游街,脚跨金鞍青骢马,一只手捧着明黄色的钦点诏书,因他是勋贵之后,又十分年轻,陛下破例赐大红色的蟒袍,他一手提着缰绳缓缓从白玉桥上而过,面含浅笑,面如玉,春风缠马足,无数的香囊簪花从阁楼下抛出来,也不见他多瞧半眼。
这样的少年郎,难道不应该娶一位知书达礼,贤良淑德的高门嫡女,夫妻合乐,开枝散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