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梦魇执念(1 / 2)
铺满白色骨粉的荒原尽头,是赤红无边的血海。九层垒土的恢弘白玉祭台矗立海岸之畔,底座已被猩红的海水侵蚀成了玄武岩般的黑曜之色。
鲜血从祭台最高处蜿蜒而下,最终汇入广阔汪洋。
回夜拾阶而上,走完九百九十九级玉阶后,转身独对浩瀚血海。
星云之上,烈火滔天焚裂苍穹,无数城市的残骸从天空坠落。
火光照亮无边的水域,染红云层,天海皆是猩红一片。
一道身影兀自静立远空之上,玄衣、白发,手握赤色长剑……他漠然俯视着空中巨城的崩塌,无情遥望祭台顶端的回夜。
天河沉倾,星殒如雨。
他立身星河落瀑之前,遥遥对回夜伸出手。
耳畔好像有万千人在哀嚎和哭喊,齐呼“苍君”之名,吵得回夜头痛欲裂。她抬起双手,掌心里仿佛捧着一汪水,纹络浅淡,荧荧红痣如血,在她素白如笺的指间,有一枚宛若琉璃熔铸成的透明戒子。
回夜仰头,凝望他的身影,却无法看清他的容颜。
他是谁?
他从哪里来?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后,他又将何去何从?
天地间无数道血红色的明光流转,风云激荡,吞噬一切。
万灵恸哭,随着空中城池的崩塌,海面上腾起血红色的浓雾,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掩去了一切。唯有那道伫立的侧影,宛如天裂,劈开混沌鸿蒙,自亘古至今宵,永恒不灭,顺着梦境的罅隙悄然走入她的视野之中。
梦境中时年流逝,天地与血海的色彩都凋零破灭,化为一片虚无的空白,转瞬之间,这片空白又被无尽猩红所取代。
斗转星移,回夜再睁眼,却是自己悬浮在那座破败的城池之上。白骨荒原与赤红血海交汇处的祭台上,濯濯清雪塑成绝世姿容,白衣男子长身玉立,怅然遥望于她,有长剑贯心而过,他的血早已凉透。
失重的感觉传来,身体急速下坠,沉入血海之下,窒息的痛苦扼住回夜的喉咙。
回夜讨厌窒息。
她抿着唇,紧紧皱起了眉头,就在意识被血海吞没的最后一刻,倏然从梦境里清醒过来。
灵力聚成的光茧包裹在她体表,在意识复苏的那一刻黯淡消逝,聚成一道明亮的光线,咻地一声融入她眉心之间。
胸腔里燃着火,烤得回夜口干舌燥,而身体就像被砍了几百刀,伤口又被洒了半袋盐,她刚想爬起来,疼痛顿时从天灵盖开始蔓延到全身每一寸,仿佛有人往所有的骨头里钉了淬着鸩毒的钢针,剧痛深入骨髓。
好痛!
回夜试着动动手指,冷汗唰地下来,打湿了贴身的里衣,差点活生生给痛晕过去。
她使劲眨了眨眼。
视线还是模糊的,看东西全是重影,远近都糊成一片,大片大片的色彩幻灭又重生,最后定格成天蓝色床帘、灰褐色屋顶,以及素月凝雪般的白。
那团白乎乎的影子道:“别动,你左手折了。”
这声音很熟悉,像是不久前才在哪儿听过。
回夜张张嘴想说话,结果嗓子哑了,没发出声来。
那白影子又道:“肋骨断了八根。”
回夜:“……”
“全身上下一百三十七道伤口。”
回夜心道:不愧是我,战绩斐然啊!
她默了片刻,艰难吐出两字:“眼……睛……”
到处都是亮堂堂的光,她已不太能看见,连物体的轮廓都辨认不清。
“眼睛没事,”一只手覆了上来,指节冰凉,轻轻捂在她的眼睑上方,温柔低沉地道:“过两天就好了。”
“嗯。”她略微宽心,长舒一口气,牵动肺部剧痛无比,她登时整张脸都扭曲了。
也许是痛苦表情丑到了旁边这人,从他的方位传来低声哼笑。
回夜气结,不禁嘟囔道:“不许笑!”
那人清了清嗓子,才说:“不笑。”
不过回夜听得出,他声音里仍有笑意,只是强压了下去。
回夜仰面躺了会儿,五感渐复,痛觉也因此更加清晰。
那人的手还放在她眼睛上面。她眨了下眼,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搔过他的掌心,他柔声问:“不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