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1 / 2)
春草道:“这事儿我去和少爷说,少爷必定答应的。不知少爷从没从书房回来?走吧,咱们也该过去看看,不然叫小丫头说我们不务正业,都不去少爷身边伺候,咱们还有什么脸管教她们。”
一面说着,几人都站起来,秋雨便叹气道:“那位吴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但愿老天保佑好人平安。不然岂不可惜?能和少爷并肩的人物,真不知是何等潇洒风流?他又是个为民请命的,唉!”
“快闭嘴,少爷面前,可不许你提这吴大人一个字,这些日子不是为了他,少爷至于寝食难安,都瘦了吗?”
“说起来,这吴大人到底和少爷是怎么回事?说他们有关系吧,又说从没见过面;说他们没关系吧?又说是一时瑜亮。一边都是皇上喜欢的后辈和年轻才俊,一边又说是对头。吴大人活着,少爷偶尔提起,一脸不屑,说他不过是个随心所欲的莽夫,冷血之人;吴大人生死未卜,少爷却又茶饭不思。这可真让人疑惑。”
秋雨口齿伶俐,连珠炮似的说了许多,春草看她一眼,悠悠道:“也难怪你不知情,到底来少爷身边的时日短。咱们少爷和这位吴大人的渊源,那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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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身体康健得很,只是如今正逢过年,寻常宴饮还需注意些,以清淡为主,辛辣刺激或者太油腻的食物,仍要少食……”
给鲍老夫人诊完脉,沈初荷微笑叮嘱了几句,就听鲍夫人身边的陪嫁林大娘笑道:“知道知道,别说过年,就是平时,我们都注意着。自从回了老家,有姑娘时常过来诊脉,老太太这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硬朗了,照这么着,将来活到一百几十岁,做个老寿星,一点儿都不难。”
“胡说,真要是活到一百几十岁,那是老寿星吗?明明是个老妖精。”
鲍老夫人斥了一句,面上却是喜气洋洋,显然极为受用这话。
沈初荷心中暗暗好笑,心想:果然是老小孩老小孩,连老夫人这样的人物,也不免口是心非。
正想着,就听鲍夫人笑道:“今儿是初五,姑娘还在世子府里,怎么?你今年过年没回家吗?”
“回去了,过了初三就回来。因为入冬后回家住了些日子,过年时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又和几个朋友约好,所以过完年,就早早回来了。”
“难怪。”鲍夫人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外面小丫头道:“少爷来了。”
接着门帘挑起,鲍谨从门外走进来,看见沈初荷,点头微笑道:“原来沈姑娘也在这里。”
“是,今天过来给老夫人请脉。”
沈初荷站起身施礼,鲍谨便笑道:“祖母和母亲时常夸姑娘医术精湛,比起太医院那些御医,也不逊色。却不知过了年你去府城,她们要怎么办。”
“这是老太太和夫人抬举我呢,究竟我也不算……”
沈初荷不等说完,就听鲍老夫人和鲍夫人异口同声道:“什么?姑娘要去府城?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们不知道?”
“还不一定呢。”沈初荷回头笑着解释道:“只说是过了年,府城要过来选拔医女,究竟能不能被选上,我心里也没底,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选不上,可知必定有人暗中使绊子,东风如何能饶她?所以姑娘必定能选上,你就放宽心吧。”
鲍谨一笑,这里鲍夫人便纳闷道:“对啊,你不是在世子府,给世子做贴身医女的吗?怎么又要参加府城的选拔?”
“是世子宽厚,知道我有心参加选拔,便成全了我。”
鲍老夫人点头道:“也是,以姑娘这身医术,只给世子做个贴身医女,委实是屈才了。你这份本事,去京城皇家的医女馆,也是拔尖的。”
说完看向沈初荷,笑道:“如此说来,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他们男人家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咱们女人哪有这个机会?你若真能进了府城医女馆,甚至将来去京城,也算是开开眼界涨了见识,不枉生在这世上一遭。”
沈初荷忙笑道:“借老太太吉言,但愿我能有这个福分。”
鲍谨笑道:“这怎么会没有?只要你自己有这个志向,又有东风支持你,必定一帆风顺。你当是个贴身医女,就能得东风青眼吗?恰是因为你出类拔萃,才会让他起了惜才之心,给你大开这方便之门。”
“也难怪世子惜才,沈姑娘确实有这个本事。'
鲍夫人点头同意儿子的意见,又听鲍谨道:“对了,你去府城,定是人生地不熟……”
不等说完,见母亲看过来一眼,犹豫道:“虽说你过了年也要去府城求学,可沈姑娘在医女馆,你一个年轻男子,她有事也不好去找你……”
“娘想到哪里去了?”
鲍谨哭笑不得,连忙道:“我是说,江家从去年冬天就开始卖各处的铺子,说是过完年便要举家迁往府城,沈姑娘和他家少夫人不是挺要好的?有事可以去找她,她弟弟去年才中举,正是春风得意,在府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不是惹了不能惹的人,寻常之事,倒也不在话下。”
“就是惹了不能惹的人,也无妨。派人回来说一声,府城里的大人们,大致还是要给我家老头子一个薄面的。”
鲍老夫人拍拍胸脯,却听鲍谨笑道:“祖母,哪里轮得到咱们出头?您当东风是死的吗?莫说这府城,就是去了京城,他要打抱不平,谁会为一个医女梗着脖子和他对着干?”
老夫人瞪了孙子一眼,气呼呼道:“镇日里只知道读书,什么时候也该学学这为人处世的本事。我难道不知有叶世子?不知他有势力,根本用不到我们?只是这话总要说出来嘛,显得有情有义,你还年轻,跟你祖母学着点儿。”
“哈哈哈……”
众人知道老夫人是说笑,连忙大笑着捧场,沈初荷又陪他们说笑几句,方起身告辞。
她此时还是住在世子府中,如今府里每日宴饮,人多忙乱。她想着等过了元宵节,就和叶东风提出,搬回医女馆,等待选拔,世子府这边,寻常应付下差事就行。
回到府中,已是夕阳西下,刚进院子,就见春草正吩咐小丫头去前院书房请少爷回来。沈初荷纳闷道:“怎么?都傍晚了,世子爷还在书房?他不是身上只挂着个闲差吗?怎么倒比县太爷还要政务繁忙的样子。”
春草笑道:“可不是。许是这些日子都忙着宴饮欢娱,积压的事务多了,好容易今儿清静些,所以赶紧处理一下。到明日,怕是府城和更远地方还有朋友过来,就更忙了。”
沈初荷笑道:“我看世子爷平日里倒有些冷淡清高,没想到竟是个相交满天下的人物。'
“多是有心攀附的,真心的能有几个?”
春草说着,看了眼沈初荷身上的衣服,摇头嗔怪道:“怎么出门也穿得这样单薄?年前不是给了你一件羽缎斗篷吗?”
“又没下雪,哪用得着穿那个?再说今天挺好的,没有风……”
两人一边说着话,就进了屋。且说那小丫头,一路来到书房,见两个才总角的小厮守在廊下,她便知道不能进去,于是在台阶下大声道:“春草姐姐打发我来,说爷该回去用晚饭了。”
小厮正要进去通报,就听里面传出叶东风的声音:“知道了,你回去和她说,挑几样菜送到书房,我今晚不回去了。”
“是。”
小丫头答应一声离开,这里叶东风就将手中信笺向桌上一扔,皱眉道:“就是这个性子,睚眦必报。钱三元豢养死士,贪赃枉法,甚至杀良冒功,固然该死,但他是辽东总督,如此天大案子,总该等皇上下诏,吴青礼就这么把人杀了,幸亏皇上信他护他,不然看他怎么向朝廷交代。”
小桥笑道:“也不怪吴大人生气,说是掉下悬崖,命差点儿丢了,不是遇见一位奇人救了性命,死了都没人知道,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好容易杀回来,哪里还能轻饶了那黑心总督?”
“是啊是啊。”流水在一旁附和:“咱们的人传回消息,说是大年三十,那总督一大家子正在家里欢宴呢,吴大人就带着兵马气势冲冲闯了进去。”
说到这里,忍不住咂了咂嘴:“爷,您说皇上也真是欣赏吴大人,连节制辽东兵马的权力都给了他……”
不等说完,就听小桥连忙道:“那是。不过要是咱们少爷做钦差,皇上也照样会给少爷节制当地兵马的权力。”
叶东风面色恢复如常,向椅背懒洋洋的一靠,淡淡道:“辽东总督的虎牙,是那么容易拔的吗?更何况皇上派他来,根本就是要老虎命的,一个不慎,就容易把小命搭进去,不给点兵马防身,怎么成?哼!那就是个莽夫,明明手握兵权,可以徐徐图之,他偏要孤身犯险,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绿林吗?仗着艺高人胆大,就可以肆意妄为。”
小桥流水彼此看了一眼,都暗暗好笑,心想明明之前担心的茶饭不思,结果一听说人活着,还有力气去杀总督,立刻就损上了。啧啧,这还亏得没见过面,要是见了面,也不知这两人会怎样?大打出手这种事,确实有辱斯文,唇枪舌剑怕是少不了的。”
“也是他命大,掉下悬崖竟还能活。有没有打听清楚?救活他的奇人是谁?”
流水连忙道:“回爷的话,这个不知道,想来清楚消息的人,该是吴大人身边心腹。这也不关咱们的事……”
不等说完,就被叶东风瞪了一眼,听他冷哼道:“糊涂,鼠目寸光。一个能救活落崖之人的大夫,那得是什么样的高手?太医院院正有这个本事吗?”
“对对对,这样的人才,咱们该招揽过来,时刻在少爷身边伺候着,才让人放心。”
流水和小桥连忙点头附和,却见叶东风白了他们一眼,懒洋洋道:“你们就不盼着我点好是吧?吴青礼差点死过一回,我也得和他一样,也差点死一回?”
“不不不,奴才们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少爷说让打听清楚吗?”
小桥流水同觉委屈,却见叶东风目光落在窗外,轻声道:“真有这样的高人,花重金聘来,让沈姑娘跟着他学习几手医术,还是值得的。”
竟是为了沈姑娘?
小桥流水大为惊讶,好半晌,小桥才小心道:“少爷,这个……您对沈姑娘,是不是有点太上心了?其实她现在的医术就不错,走到哪里都够用。”
“你懂什么?”叶东风冷哼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似沈姑娘这样的人,绝不会骄傲自满。学海无涯,若有得拜名师,精益求精的机会,她将来一定能脱颖而出。”
“她脱不脱颖而出,和少爷有什么关系?难道您还想让她一辈子都给您做贴身医女不成?人家也要嫁人,要相夫教子啊。”
“糊涂,少爷如果存着这个心,还会让沈姑娘去参加府城选拔?这是爱才,爱才之心,懂不?”
小桥瞪了流水一眼,却听流水嘟囔道:“我只听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等说完,就听叶东风冷哼一声,淡淡道:“不过是世上男人需要女子无才罢了。女子无才,才能任由他们摆布,若女人们都读书识理,岂不要和他们分庭抗礼?但沈姑娘不一样,别看她只是个年轻女儿家,那份对医道的野心勃勃,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比不上。”
“少爷,这话不对吧?太医院的大人们,内部争斗也是很激烈的。”
“呸!”叶东风忍不住啐了一口:“他们的精神,那都用在争名夺利上。你不会听话吗?我是说,对医术追求的野心勃勃。”
他说到这里,就顿了顿,沉声道:“我很欣赏沈姑娘,所以能帮就帮她一把,这是惜才之心,你们不要乱想。”
“我们……没乱想啊。”流水挠挠头:“有什么可乱想的?少爷您想到哪里去了?”
叶东风:……
虽然被流水这个不长脑子的气了一下,但叶东风的心情还是很好,这一点从一桌饭菜被吃个干干净净,就可以看出来。
“好像……吃得有点多。”
叶东风放下筷子,从盘子里取出一方洁白手巾,优雅地擦擦嘴角。看着面前的一桌狼藉,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杰作。
“少爷,您这哪是好像吃得有点多?您就是吃得有点多,不但吃多了,喝得也不少。”
流水忍不住实话实说,小桥想捂住他的嘴,已经晚了。
“不能怪我,这些日子委实没好生吃饭,总算今晚胃口大开。”
叶东风伸个懒腰,站起身在屋里飘着走了几步,又出门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扭头对两个小厮道:“本来今晚打算歇在书房里,这会儿却有些发饱,我还是回后院去吧。“
“是。少爷回去后,看看让春草她们给您做点消食醒酒的汤,喝下去再好好睡一觉。吴大人生死不知的这些天,您着实是辛苦了。”
“知道,你们也快回去睡吧。”叶东风挥挥手,接过小桥手里的斗篷,往身上一披,便下了台阶。
“少爷小心些,奴才看您脚步有点发飘,要不我们送您回去吧。”
流水在后面喊,却见叶东风举起一只手:“边儿呆着去,爷这脚步稳着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发飘?”
“少爷还不承认。”
流水看着小桥,却见他笑道:“你看见几个醉了的人会承认自己喝醉?没事,少爷有功夫在身,下盘稳着呢。”
“也是。”流水点点头,接着感叹道:“说起来,少爷平时提起吴大人,那是真不对付,可知道他没死,也是真开心,我就没见过他这么高兴的时候,从小到大都没有。”
“那是,这可是死而复生,大惊喜来的,不然以少爷的定力,怎可能今晚会失态忘形?”
两人一边说着,回书房简单收拾了下,接着也锁上门,各自回房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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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傻丫头,大冷天的,怎么倒在廊下坐着?今晚虽然没有风,到底正月里,冻病了不是玩的,也不能因为自己是大夫,就不把身子当回事儿啊,伤风着凉了,还不是要咳嗽发烧喝药针灸?各种难受一样不会少。”
春雨捧着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从台阶走上来,见沈初荷在廊下石栏上坐着,忙劝了一句。
“还好,我身上穿着厚厚的斗篷呢。”沈初荷嘻嘻一笑:“从前在家,比这更冷的天,也要忙进忙出,大年三十晚上,我可以出去在村子里玩到天亮。”
“你?”春雨忍不住笑了:“看着平日里也是个端庄稳重的,能在年三十晚上出去疯玩一宿?我倒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姐姐快进去吧,你身上穿得单薄,不比我这全副武装。”
沈初荷站起来,春雨见她坐着厚厚的棉垫,摇摇头道:“罢了,你从来都是心里有主意,我不过白嘱咐一句,坐够了赶紧回屋。”
“知道了。”
目送春雨进屋,沈初荷才又重新坐下,抬头仰望星空,她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古代什么都不好,唯有一点,环境真的太好了。从前在藏区,那也是出了名少污染的干净地方,夜晚也能看见一片绚烂星空,可还是没办法和这里比。”
眼眶有些热热的:即使是穿越十余年,还是会在某些时候,忽然就涌起强烈思念,思念那个遥不可及的时空,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上一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