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桃花(1 / 2)
识海中的风雪似乎永远不会止歇,从小到大,每当南纱归于识海,第一眼所见的便是漫天的雪絮。
故而在醒来后看见一树的桃花,还未彻底清醒的南纱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满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桃花盛开,风雪在天地间飘荡,冰河隐隐的水声随清风随远方飘来。
南纱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呆愣地坐在树下,似是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会归于识海,又为什么会在识海中醒来。
记忆之中一片空白,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落在身上的花瓣所拂去。
南纱敛起了眉心,不解地接住了飘落的桃花。
而感知到南纱的醒来,树上守护已久的暖色光点又从花叶间探出身形,绕着桃树飞舞一圈,最后落在了南纱的眼前。
光辉渐渐消退,南纱疑惑地看着光晕在眼前化作了小巧的古塔,九层古塔似乎是由冰玉雕刻而成,檐角缀饰着细小的银铃与琉璃碎珠,一扇扇门窗具是紧闭。
看着小巧的古塔停在雪地里,南纱眨了眨眼睛,眉眼间满是好奇。
但是刚想要触碰古塔,南纱的动作却又一顿,因为想起了什么而不适地按住了额心。
“天……容?”
忽而想起了某些带着血雾的场景,南纱不适地按着额角,挣扎着扶着树干站起,却又因为浑身失力而再一次跪倒在雪地里。
“天容?”
南纱的声音隐隐颤抖,不安地握紧了双手。
周围明明是一片洁白的雪景,落在南纱的眼中却是一片猩红。
而隐隐的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的响起,南纱像是追寻着什么一般侧身看去,却仍是没找到期盼中的身形。
从远方走来的并不是天容律,而是先前已经自爆了的红发魔修。
魔修所过之处全都染上了血色,落在身上的雪絮飞快地被染红。
南纱怔怔地望着魔修片刻,忽而又彻底放弃了所有了气力,失神地跪在雪地中,茫然地看着身前的古塔。
“南纱姑娘。”
魔将穿过了重重的风雪,最终停在了树前,低头注视着有些不适的南纱。
魔将身上的血色将四周都染红,南纱抬起头,安静地看着魔将片刻,忽而嘲讽地挑起笑意:“为了让魔君得到真正的出路,为了让天容重振魔界二十一域,你不是已经自爆死了吗?怎么会闯进我的识海?”
听着南纱的话语,魔将神情一片凝重,握着长|枪的身形一阵颤抖,片刻后利落地跪在了雪地里。
“对不起,是我害了君上,”魔将的气息有些低沉,弯下了背脊更低下了头颅,“是我自足主张想要令君上恢复身为魔君的一切,结果却害得君上……害得君上又一次身亡。”
害得君上身亡。
害得天容律身亡。
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被重重压抑的情绪,南纱抬起眸子,讽笑着开口:“你闯进我的识海里应该不只是想表示自己并没有自爆?天容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我,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你应该可以告诉我?”
周围的风雪愈发的凌冽起来,冰河的浪声从未停歇。
魔将轻声叹了口气,手中的长|枪在血色翻涌中破碎消无。
“我们并未料想到君上会血祭自己,现在闯进你的识海也确实是想同你解释一些事情。”
魔将的笑容有些苦涩,受伤的右眼彻底无法睁开。
“我曾经在万年之前背叛过君上,故而担心现在的君上会因为想起模糊的记忆不肯将我相信,在和其余追随君上的魔臣讨论过后,我们决定让君上彻底将我厌弃。”
南纱安静地听着魔将的讲述,护着古塔一言不发。
魔将又自讽地扯了扯嘴角,再次看了南纱一眼后,闭着眼讲述万年前的一切过往。
万年之前,少年修士自边境中走出,以人族之体浴血化魔,而后一统魔族二十一域,在至高域中建立九天城,使诸域主俯首称臣,迎其为皇。
然而年少魔君一统魔界的举措震惊了初元界中的魔尊,从未想过魔界能一统的魔尊们打量九天城许久,最后看上了魔君一身的根骨,试图将魔君炼化为魔种。
种种思量之下,魔尊用化身进入魔界,着手联系不甘心臣服魔君的诸多魔臣,而被魔君律亲手斩杀了三弟的魔将于熙便是其一。
“我在第九域开始追随君上,在第十六域闭关破境,在我闭关期间,君上在第十七域遇见了我失散已久的三弟。”
说到三弟,魔将的话语有些颤抖,手心的伤口因为紧握而渗出了更多的血迹。
“当时我的小妹阿梨因为受伤而在第十七域修养,而没认出阿梨的三弟直接仗着自己域主养子的身份将受伤昏迷的阿梨掠去。”
彼时魔君尚不是魔君,也并不知晓域主之子和于熙身上的血脉联系,只是在听闻阿梨被掠走之后亲自找上了域主之子。
等到魔将因为感应而仓促出关知晓一切时,域主养子已经倒在血泊,年少的魔君沉默注视着一切,脸色苍白的阿梨则亲手将整片域主洞府给点燃。
看着火海里三弟的尸体,魔将的心中莫名累积起了怨怼的情绪。
无法责怪受伤的妹妹,无法责怪死去的弟弟,魔将将所有怨恨都倾注在了魔君的身上。
为什么要下毒手彻底夺去三弟的性命?为什么不可以手下留情?为什么不由他这个兄长自己来处理整件事情?
但因为有着理智的压制,魔将又咽下心中所有的痛苦与仇恨,只是渐渐淡下了和魔君之间的联系。
而在三弟死去后,阿梨的身体也日渐虚弱,最后更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愿意再失去自己的妹妹,魔将不得不四处寻找治愈的方法。
而魔将寻找的结果,便是身陷远古承传险些在试炼中身死,最后侥幸被途经承传的魔尊给带走。
听见魔尊告知阿梨已经病逝于九天城,魔将心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溃。
不顾一切将所有怒火宣泄于魔君,魔将最后与诸多叛臣一同攻入圣君遗迹,更一把火烧了魔君最为珍重的水域桃花。
然而魔将却怎么也料想不到阿梨还活着。
魔君说,阿梨还活着,阿梨守着他的墓碑呆在九天城中。
不待魔将对魔君的话语做出更多的询问,魔将便与诸多的叛臣一齐被逼出了圣君遗迹。
而等他疯狂地赶回九天城时,阿梨已经为了护城而身陨,以身祭道令九天城封城,就此与外界相分离。
为了报复魔君,魔将特地将九天城各处的防御告知了魔尊。
所以到了最后,是他亲手逼死了阿梨。
看着自己满是血色的双手,魔将的身形止不住的颤抖,神情之中还带着痛苦与恍惚。
“在那之后,我疯疯癫癫地在魔界中流浪了数千年,亲眼看着统一的魔界再一次分裂,二十一域再一次敌对,是我害了魔界,也是我害了阿梨,全都是我的错……”
魔将似乎彻底沉浸在了过去的痛苦里,南纱依靠着树干,安静地倾听着魔将的忏悔,更时不时按着自己发疼的额心。
眼前的魔将似乎饱受着悔恨的折磨,完全无法谅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压下自己的不适,南纱感受着风雪的寒意,尽可能猜测着魔界的过往。
或许早在魔将应感应而仓促出关时,魔将的理智便已经崩裂。在重重刺激下,魔将的道心意外受损,最后产生了心魔。
但是猜测着一切,南纱很快又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绪。
她并不是阿梨,也不是魔君律,更不是因为对方的背叛而再次承受着不安的魔界生灵。
无论魔将如何痛苦,她也不是能将他救赎的存在。
魔将最初的心魔或许是怨恨,而现在的心魔便是悔恨,这两样无论是哪一个,都无法由她来开解。而魔将按着自己的右眼,身上的气息因为想起了天容律现下的情形而愈发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