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知更【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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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从荒野来。”我余光瞥及四方。
“你看起来很喜欢动物。蜘蛛,麋鹿,老鼠,鲌鱼……不知道你听到这些会不会有些熟悉?”
女童神色麻木:“它们都是我的朋友。大哥哥见过它们了?它们过得还好吗?”
“它们是你的朋友,为什么它们不在你的身边却出现在别的地方?”
“它们和我一样,找不到自己的母亲,陪伴我走完回家的路。我回到家,自然把它们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哪里是它们该去的地方?”燕子问,“它们早就无家可归……金湘,你把它们送到了哪里?!”
女童的视线在我和燕子指尖周转,神情竟然有些狡黠:“姐姐,这是我和它们的小秘密。”
“不……”燕子瞳孔微缩,语气急促,
“金湘,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女童阖上嘴,像个应付夫子的顽皮孩子,不肯回答。
燕子又看一眼我——我仍紧握着鼓柄,斑驳的柄身部分挡得严丝合缝。
我猜燕子终于明白。
那些怪奇尸胎难辨形状,实在很难说过得好还是不好。
“所以是你……”燕子呢喃,“所以是你……?”
女童不置可否,移开视线。
她说:“我把它们变成了‘胎’,被母亲用爱和血肉孕育的‘胎’。它们会从一个狭长的产道出来,从婴儿长成小小的孩子,度过快乐的一生,像故事本来的模样。”
“我以为会这样。”
她叹口气:原来世事发展总难如人所愿。
“‘母亲’没有把‘胎’孕育成‘婴儿’。它们来到这世上,仍然是刚被塞进去时的样子。四分五裂的‘胎’从孕育生命的产道滑出来。我看见它们的残肢被丢弃,没有得到一份应得的爱。”
“我从懵懂中清醒,满手泥泞,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它们死了。被我杀死了。”
“以爱之名,我杀死了我的朋友。”
“孕育生命的地方不能藏匿我的罪恶。”
“‘爱’它哺育了我。‘爱’它欺骗了我。‘爱’它毁灭了我。‘爱’把我变成了——”
“邪魔。”
“我好愤怒……大姐姐,你能明白吗?我好愤怒。”
燕子能明白。
女童并不真的需要燕子明白。
她连不该坦白的部分也彻底坦白,只为了把一场交涉变成倾诉。
猎物终于发现了自己正在被猎捕,不该听到的东西必将随着听到的人的死亡被深埋于棺椁。
女童说完晃晃脑袋,面庞如冰块融化,塌陷出第一张笑脸。
这次她说的不再是愤怒了。
砖壁渗出浑浊羊水般的脓液,女童藕节似的小腿从裤腿里淌出来、与卵泡胶着在一起。
狼蛛是她的眼睛,腐烂的是她的心。
她一挥手,扬起枝藤。
我从踏进这个房间就已有所准备,护住燕子向外躲开,被藤尾余波荡到,半跪到承重墙旁。
卵泡渐渐覆盖包裹女童的身体,血脉化作脐带,撑破崭新的衣服,漂浮于空气中。
“呃!”燕子身形不稳,捂住一边胸口,竟然不顾危险地回身拉我。
孢子粘稠鱼目般堆叠在缝隙和角落、抑或高挂房梁。女童闭上双眼,如在子ll宫中安眠。
她轻声呢喃的是:
“大哥哥、大姐姐,我好难过。”
我暗自咬牙,知晓女童感知灵敏,佯作回拉燕子的手,伸到一半骤然急转,撑地一滚,握住那半根杬木飞子,另一只手将紧握的拨浪鼓向房门反方向掷去。
拨浪鼓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蠢蠢欲动的藤蔓势头骤转,惊雷般不约而同向小鼓翻飞的方向疾劈。
“呜……”
女童蜷缩身体,三根长藤被灼伤。拨浪鼓当啷掉落在地上。
发着光。
本该是柄身的部分黄明一片,牢牢贴着张细长短缎——抑或说一张符。
符面拓着华丽的氏族印,朱砂画阵,底纹依稀可辨“清心”二字。
——门氏秘术,清心咒。
平间练功,实为修灵。为了节省法术对灵力的消耗,也为了让不曾修行之人也能得以善用,便有了将各门秘术用法阵制作成‘符’的工艺。
被拓印在符上的法术分为明法和秘术,也由此衍生出了‘宣符’和‘缎符’。
纸为宣,帛为缎。明法拓宣,秘术藏缎。宣符明码标价,缎符只看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