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1 / 2)
“玛雅预言知道吗?在这方面,玛雅人就没失过手。所以今晚闭上眼睛睡一觉,明天就醒不来啦。”
饭店不远处的男人穿着短袖和长裤,肥大宽松的裤摆有一节儿拖在了地上,他个子不高,说话富有节奏,神神叨叨的模样把对面几个小朋友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个小女孩胆子小,盯着他的脸便嚎啕大哭起来。
“哎,小朋友,你是不是不信叔叔?”男人说着一口蹩脚的粤语,跟这座光怪陆离的东南沿海城市格格不入。
啪嗒。
言忱把一块小石头扔在男人脚边,噙着笑喊了声:“大哥,欺负小朋友啊。”
她在台阶上坐了十几分钟,就听见男人一直给小朋友科普玛雅预言,还把这一年来全世界的不太平都串联起来,仿佛每一次灾难都是末日预警。
她很少笑,笑起来有些晃眼,男人看着还愣了下,不太相信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言忱点头:“不然?”
周遭空荡荡的,往来之人很少。
言忱这种漂亮女孩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尤其她还坐在台阶上。
“姑娘你是被家人抛弃了吗?”男人凑近了几步问她。
言忱没回答,她只是问:“大哥哪儿人?”
男人愣怔几秒,用蹩脚的粤语回答:“南宜人,土生土长的。”
“扯。”言忱唇角往上扬了几分,笃定地说:“你北方人吧。”
她仍旧没停止猜测,“儿化音这么重,北城来的吧。”
“猜错了。”男人笑了,也不再遮掩,“我北望的,姑娘你呢?哪儿人?”
听到这个地名,言忱恍惚了几秒。
正好手机震动,她瞟了眼起身,连裤子上的土也没拍,拢紧了身上的棉服转身回饭店,大哥还在身后问:“姑娘你哪儿去啊?你还没回答我话呢。”
言忱站在高处,朝后边摆了摆手,没回头,“我也北望的。”
她声音不高,很快散在风里。
陆平风那边的饭局终于结束,在2012年的最后一天,大家忙着聚会、忙着走亲访友、忙着生离死别,总之忙得不可开交,而言忱向来不喜欢热闹的场合,所以在众人寒暄客套之时便借口有事从包厢内出来,待在外边吹了会儿风,没想到还遇见个神棍老乡。
她其实还想再聊几句,但怕陆斯越等得不耐烦又摆臭脸便疾步回了大堂。
等她回去的时候,唐宛如站在陆平风身侧,两人低声聊天,陆斯越穿着白色卫衣站在不远处,脸色果然很臭。
言忱没在意,低声打了招呼,“妈,陆叔叔。”
“刚刚去哪玩了?”陆平风喝了许多酒,这会儿有些上脸,耳朵都染着绯红,但说话仍旧和平常一样温和,随口问一句也没强求答案,“咱们回家了。”
说着把车钥匙递给陆斯越,让他开车。
言忱习惯了走在最后,她跟着众人的步调走到车旁,原本想坐后排,但看了眼陆平风黏着唐宛如的劲儿,她只能认命地坐到副驾。
车子驶出停车场,驶过平津路、金阳街、世纪广场,逐一驶过南宜的标志地点,言忱脑袋靠着车窗,轻闭上眼假寐。
许是受不了这寂静,陆斯越把车里音响打开,放得还是首粤语歌。
恍惚之间,言忱还以为回到了北望,她坐在天台上,弹着吉他给那人唱歌。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还有忍耐
……]①
黄家驹的声音让粤语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温柔的声音弥散在车内,言忱这边车窗开着一点儿,风从外边飘进来。直到陆斯越喊她,“言忱,醒醒。”
言忱眼睛半睁,下意识喊:“沈……”
只蹦了一个字忽然清醒,思绪回拢,在温柔的背景音中不着痕迹地接她刚才的话:“怎么了?”
“下雨了。”坐在后排的唐宛如回答:“把窗户关上,小心感冒。”
“哦。”
言忱关了车窗,心口觉着闷,但也没去换陆斯越的歌单。
好像是映衬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放的歌也一首比一首悲伤,言忱倚在车窗上再睡不着。
南宜作为地道的东南沿海城市从不下雪,冬天湿冷得厉害,冷空气绕过衣服的各个角落钻进肌肤,冻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雨势渐大,不一会儿就笼罩了这座城市。
雨刷不停刷洗着车窗,言忱在听到那句[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②时,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了小区车库里。
回家时刚10点,大家各自回房间。
陆家空间很大,四居室,而且楼层高,风景好,言忱的房间还有独立卫浴,比在北望的家好了千百倍。
但搬过来已经半年,她仍旧觉得不真实。
就那么逃离那个城市了?
半年前她生父去世,她妈和初恋重逢,没几天她和母亲就跟着那位初恋来了南宜市,从北到南横跨大半个中国,两千多公里。
毫无疑问,她妈的初恋就是她现在的继父陆平风,是一个很儒雅的男人。
而他的独子陆斯越比言忱大6岁,没反对他再婚,对家里多了两个人这件事也没发表什么意见,陆斯越脾气虽臭,但好在给大家都留了成年人的体面。
在南宜的日子要比以前好很多,言忱却总不可避免想起过去。
尤其是想起沈渊。
她不喜欢北望,但北望却给她留了那么一点儿幻想。
一想起来总觉得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才好。
言忱干脆去冲了个冷水澡,这才算清醒,拿出手机,浏览器推送的新闻都在辟谣玛雅的世界末日预言。
2012年好像突然就到来,也好像突然就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