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似是故人(1 / 2)
有的时候,有些人,其实已经不大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可是,当她出现的时候,整个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她的气息。不用看,只凭感觉,便知是她。
--容端
梅疏影提着盏那盏没有灯芯的灯笼,慢慢走在五方十殿的庭院里,跨出殿门,走下一级一级的台阶。
牡丹花开,如影随形,便想起了当年与微子启的相遇。
当年他给自己算卦,说自己先天智慧极高,可惜后天智慧不够,因此注定半生苦痛无解。而她当时挑衅他,明知他是个道士,却故意用佛学典故来考问。她问,当日世尊释迦牟尼佛曾于菩提树下自闭七日,七日后抬头偶见满天星斗,随即顿悟,他悟到了什么?(1)
微子启摇头不语。
缘生缘灭,她得意地说。
而那男人只是看着自己苦笑。
想想那个时候,是那么自负与自傲。红梅映雪,千层瓣蕊迎霜绽放,不蔓不枝。
梅花虽自比为君子,却也只是被人供养在瓶中,欣赏玩耍。
她一面回想一面走,直到她发现面前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车里的人还都站在外面,没来得及上车,可是双方都已经避无可避。
“……”
“……”
尚嫙略带惊诧地看向面前身着斗篷的女子,一时间先是错愕了,甚至能听见风在三人之间回旋漫散。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儿子的手,盯着梅疏影,嘴唇喃喃煽动着,却体贴地没有发出声音。
没想过会这样直接撞上瞿家的人,梅疏影一时也愣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先镇定下来的是尚嫙,她故作平静地对瞿杰说,“娘遇到故友了,你先回车上去。”
“……连城姐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尚嫙一面四下询问,一面拉着梅疏影走到僻静的角落,借那些花阴藤树遮避。连城,自是梅疏影的小字,尚嫙既是瞿衡的正妻,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便唤她此名。
梅疏影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声道,“别提我的名字,”随即又简单解释,“只是有点事才来这里,我很快便回去了。”
“姐姐这什么话,”尚嫙勉强笑道,“这都十几年了,真要姐姐关在那樊笼的地方,也不现实。却只是万事求姐姐小心些,出了什么事故也就不好了,况今日这样的……”
疏影淡淡看着尚嫙,不知为何,尚嫙说的都是关心的话,听在耳中,却像一根刺,虽不痛不痒,却难受得很。
“方才刚见了柔婴姐姐。以前胡玩胡闹的没什么,现在见面却也难了。她现在虽为贵妃,却也是难熬。姐姐何苦挑这样的日子……太太身体不好,才误了今日,否则,万一有个冲撞什么的……”尚嫙说了这一连串子的话,却也看出疏影并不关心在意,她想起这个姐姐虽看起来谨慎稳重,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说了也不听的。
“……这盏灯是为公公求的么?姐姐还真有心,”尚嫙打量着疏影手中的灯笼,换了话说。
疏影不动声色地把灯笼拢在袖间,问道,“老爷身体还好么。”她问的是瞿恩,瞿恩是梅疏影的养父,疏影对他向来很敬重。
“好的很,姐姐倒也不必挂心。前几天我还见公公把姐姐以前写的那些个字帖偷偷收拾出来,其实公公也是想念姐姐的。实在是当日……”尚嫙答着,又偷眼四下观察。
当日,当日我是自寻死路,已算是死过一回了,疏影一面想,一面略微点头道:“那就好”。
“这么多年,我也不敢多嘴问姐姐的近况如何,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用了。”梅疏影淡淡打断尚嫙的话,“什么都不说,就是帮我。”
“……嗯。”
再待着也没什么意思,疏影转身道:“我走了。”
“……姐姐,”尚嫙犹豫着在她背后说道,“姐姐要出来也可以,只是千万别让熟人看见,秦家的人今日也在这附近。姐姐千万要小心,否则,否则家里又要大乱了。”
若出了事,尚嫙也怕是很难办吧。梅疏影回过头来,仔细地端详了尚嫙的脸。尚嫙的容貌跟十几年前并无多少区别。她是那种嫩稚的长相,一种模糊了年龄的娇小。这种长相,在这十几年内占尽了便宜,无人不喜,无人不怜,可是有一天突然醒来,却发现她老了,老态毕现。
疏影轻轻叹了口气。
尚嫙是瞿衡的表妹,当初他们四人从小一块长大的。
尚嫙从小就喜欢瞿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