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杭州（2 / 2）
“哎你再让我看一眼，那边的衬衣好像不错哎！”林依珨使劲回头，想看一眼她刚才看上的那件衬衣。“两千二，好贵，不过邹靖康穿上肯定很好看的。”突然林依珨顿住了，那件衬衣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熟悉的，一个是她更熟悉的。——邹靖康跟周静楠。
邹靖康不是去打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呢？
曹晶晶看到林依珨呆呆的站着，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她刚才就看到的那两个人。“依珨，说不定他俩是跟咱们老师一起出来的，你知道，张老师喜欢拉学生逛街的，邹靖康那么穷，怎么会看这么贵的衣服呢，肯定是帮老师看的。”
对于曹晶晶的絮絮叨叨，林依珨恍若未闻。只是呆呆的看着，看着周静楠拿起模特身边的衣服，对着邹靖康比划着，看着周静楠招手叫服务员，对着服务员比划着这件那件，看着邹靖康进了试衣间，出来，又进去，如此反复几次，最后一次他出来的时候，周静楠已经刷卡买下了他试过的所有的衣服。看着邹靖康提着大堆的购物袋，仍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周静楠的腰……
“那个，依珨啊”，曹晶晶清了清嗓子，“其实咱们宿舍人都觉得吧，这个邹靖康长得挺丑的，成绩也一般般，关键是吧，太穷了，根本配不上你……”
“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林依珨转过头，盯着曹晶晶的眼睛，“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是不是？”
“依珨你知道，咱们系里就那么几个人，谁干了什么事儿，大家都看得着。”曹晶晶低头不看林依珨的眼睛。
“我不信，我得问问他。”林依珨说着，飞快的往邹靖康和周静楠的方向走去。
“哎，依珨你别去……”曹晶晶一把没拉住，林依珨已经穿过人流站到了邹靖康面前。
邹靖康一愣，手里的袋子扑通扑通全掉到地上。周静楠却好像早就料到一样，只是带着笑抱着膀子站在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解释吗？”林依珨梗着脖子问邹靖康。
“我……”邹靖康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你自己看不出来吗，非得自取其辱问出来吗？”旁边的周静楠开口了。
“我看不出来，我想听你说。”林依珨强忍着眼里的急速涌出来的泪水，转回去看着邹靖康。
“我，我，依珨，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邹靖康嗫嚅着说。
“对不起，他跟你结束了，他现在是我的了！”一旁的周静楠看邹靖康不说话，接口道。
“他从来没跟我提过结束，我们俩的感情好得很，用不着你说什么。”林依珨对着周静楠疾言厉色，她终于知道周静楠身上的敌意是怎么来的了。
“好得很？好得很他不跟你在一起，跟我出来。你，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你跟我在一起了！”周静楠拿下巴尖儿点着邹靖康。
“对，是，我现在跟周静楠在一起，咱俩，结束了！”邹靖康咬了咬牙，正色跟林依珨说道。
“为什么？”林依珨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泪眼朦胧中，看到邹靖康难堪的低下头去，收拾起地上的袋子，示意周静楠赶紧走。
周静楠却没有动弹，“为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除了脸比我好点，哪一点儿比我强？他跟我在一起，毕业之后就能当老总，一辈子不用奋斗，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也买不起这里的衣服！”
林依珨求证似的看着邹靖康，希望能听到邹靖康的反驳，但是邹靖康犹如没有听啊的哦一样，把身子背转了过去。
“她说的是真的是不是？”林依珨全身止不住的打起颤来，“你不是说爱我吗，你不是说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你不是说死了也要化成鹧鸪生生世世在一起吗！”
“鹧鸪？哼哼，你肥得跟鹧鸪一样呢！”周静楠的冷嘲热讽像刀子一样扎过来。
林依珨再也忍不住，调转身来，跑了。
身后传来曹晶晶的高声叫骂：“邹靖康，你这个小白脸！”
林依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熟悉的街景一一从眼前掠过，每个地方都有她跟邹靖康的回忆，林依珨木然看着，脑子里全是那天在西溪湿地邹靖康说的话：“我们也像鹧鸪一样，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不是说好永远不分开了吗，你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呢，而且，是为了那样的目的。林依珨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她走着走着，来到一家小饭馆门口。
这是一家潮汕口味的小馆子，大厨做的菜颇合林依珨的胃口，但是这家的价格偏贵，所以即使很喜欢，林依珨也没有来过几次。现在走到这家馆子的门口，林依珨看到熟悉的招牌，信步走了进去。
“口水鸡，叉烧，海鲜粥，”林依珨随口点菜，点完才发现这些都是邹靖康爱吃的，刚刚止住的泪水又用处了眼眶，“再来一瓶二锅头！”服务员有些奇怪的看了林依珨一眼，去下单了。
二锅头是烈酒，以前林依珨只在电视上看人喝过，她倒了一杯，一口全下肚了。瞬间，一股火辣辣的热流从喉咙直通到胃里，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水，不停的流了下来。
一杯，两杯，从没喝过酒的林依珨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着酒，不一会，一瓶二锅头全都被林依珨喝光了。
林依珨晃晃见了底儿的酒瓶，扔下手里的酒杯，结账出了小饭馆。
刚一出去，酒劲没上来，林依珨还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但是走了几百米，小风一吹，林依珨开始觉得脚底像踩着棉花，晕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处了。
“干什么呢，走路不长眼睛啊！”旁边有人推了林依珨一把，林依珨醉眼惺忪的抬头看了一会，怎么也看不清推自己的那个人的长相，她甩甩头，继续往前走。
走到哪里去呢？算了，回学校吧，林依珨捧着疼痛欲裂的头，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自己是在哪里。
在哪里呢，这么大的广场，分不出东南西北呵，算了，随便走吧，反正自己也是没人疼没人爱的……
“嘀，嘀嘀嘀……”尖锐的喇叭声响起，周围的人一片惊叫，但是林依珨根本没有听到，她直愣愣的瞪着两眼，东倒西歪的往前走着，周围有风呼呼刮过，林依珨笑了：为什么周围的东西都移动得这么快，是我已经变成鹧鸪在飞了吗？邹靖康，我已经变成鹧鸪了，你会一辈子爱我吗？
她的问题没有答案。随着“砰……”一声巨响，林依珨的身体被撞得高高飞起，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飞出七八米，“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打了几个转，撞到马路牙子上停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涌上去，只见一个姑娘躺在地上，两只胳膊平平的伸着，好像马上就要飞起来一样，血不断的从她身下涌出来，胆小的围观者捂住了眼睛，一个学生挤进人群，看到地上的姑娘，开始大哭起来：“依珨，依珨你怎么了依珨，依珨你醒醒啊！”
依珨醒了，她看到一群蚂蚁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圈子的中心有一个黑点，多可爱的蚂蚁啊，还花花绿绿的穿着衣服！林依珨看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随即，她再仔细一看，吃了一惊，那些小小的东西，不是蚂蚁，也不是别的小虫子，竟然是人！
怎么会觉得人这么小呢，我这是在哪里呢？林依珨看看周围，不觉得自己在离地面很远的地方啊，地上那个圈子里的人，看着很眼熟呢，她凝视片刻，突然一惊：那不是她自己吗！她再低头，却突然看到一双巨大的鸡爪，林依珨被吓了一跳，尖声惊叫起来，叫声一出，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光圈，迅速把她罩了起来，林依珨身不由己，尖叫声中被那个光圈吸了进去。
林依珨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对睁开眼睛之后可能看到的事情有心理准备了。或许是被车撞到之后会产生幻觉吧，所以才会看到小小的人，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自己，看到自己的脚变成了鸡爪子，鸡爪子，哈哈，是因为自己平时吃泡椒凤爪吃得太多了吗？
林依珨笑了，作为系花，林依珨的声音迷倒了外语系一众男生，但是这次，她听到自己的笑声变成了轻微的“咕咕”声，怎么回事？不仅有幻觉，自己还幻听了是吗？林依珨强迫自己睁开眼，但是眼前的情景，让她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看到，有一只巨大的带着翅膀的蛇，正饶有兴致的流着口水盯着自己！
林依珨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动了。她平时最怕这些冷冰冰滑溜溜的东西，这里怎么会有蛇呢？怎么会有这么大个的蛇呢？
林依珨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生怕这条蛇看到自己是活物，会把自己生吞下去。她不动，那条蛇也不动，一人一蛇，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对峙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条蛇像是对林依珨没了兴趣，终于放松了挺得笔直的脖子，伏到石滩上爬走了，林依珨听到蛇的鳞片划过石头的轻微响动，这种动静足足响了一分钟，林依珨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这条蛇的长度，天哪，何止十米！这么长的蛇，能破吉尼斯世界记录了吧？
终于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那条蛇也爬得不见踪影，林依珨松了一口气，低下了头，这一低头不要紧，林依珨看到踩在石滩上的两只鸡爪子，登时又紧张起来，怎么还是会有幻觉呢？顺着鸡爪子往上看，林依珨几乎要哭了，鸡爪子上面，居然是带着毛的鸡大腿！
林依珨试探着挪动了一步，她给自己下了一个口令：“向左边一步走！”随着她的命令，左边的那只鸡爪子向左迈出了一步，随即右脚跟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啊？林依珨四周张望了一下，脚下踩着的石滩，应该是不远处那个湖的湖滩了，她挪动步子走到湖边，想借着湖水当镜子，看看自己的腿到底在哪里。
湖水清澈见底，清晰的映出了周围的山峰垂柳，林依珨小心翼翼的挪到湖边，慢慢伸头往湖水里看了一眼，她呆住了。哪里有自己的影子啊，湖水里映出来的，分明是一个鸡头！小小的鸡冠子，分开长在两侧的眼睛，眼睛周围还长着一圈白毛！这，这……
林依珨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次水里的倒影更清晰了一些，林依珨可以确定，这不是鸡，是一种鸟，小头肥肚，褐色白色相间的羽毛，最怪异的是眼睛周围还长了一圈白色的羽毛，看起来像戏台上的特地勾出来的效果，啊，这是一只鹧鸪！
林依珨惊叫一声，水里的鸟儿也张开嘴叫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说，说什么呢，“行不得也哥哥！”天哪，林依珨以手抚头，水里的鸟儿也挥舞着短短的翅膀拍向自己的鸟头。
林依珨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变成了一只鹧鸪，一只两层楼高的鹧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