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前世缘起(1 / 2)
天聪八年,十月十六日,科尔沁部乌克善洪台吉率诸臣大军护送送妹妹乌尤黛来到盛京城外来和亲,此时城楼之上,大金后主皇太极身穿深褐色喜龙袍,率领内宫诸妃眺望那浩浩汤汤的送亲部队,深如墨一般的双眸只盯着那一顶红轿,似乎能透视到那轿子里面的与自己若即若离的女子,嘴角上扬,心中却有一番盘算。
而她身后站着的一帮大小福晋中,有两个便是今日女主角的嫡系亲属,掌管后宫的大福晋博尔济吉特?哲哲。
哲哲于万历四十二年嫁与皇太极为妻,此时的她已育有三女,膝下并无皇子,所以为汗娶新妻,是她的身为中宫主母的责任也是她的态度。
哲哲于万历四十二年(l614)年嫁与皇太极,至今日20多年的历练,她早已是一副端庄秀雅的模样,眉目柔顺,气度温和,身着代表中宫身份的喜袍,双手合于身前,内心即使承认亦有一番躁动与不安。
她左侧是同样嫁皇太极九年的嫡亲侄女布木布泰,此女端庄灵慧,与皇太极目视一处,咬住唇内,乌亮的眼传递心中的质问:“我已做到如此地步,为何你还要来!”
与其说今日是皇太极大婚之日,比之遥望那盛大婚礼更为有趣的是,站在这两位娘娘身侧细细观察她们脸上表情的扎鲁特氏。
这扎鲁特氏比今日这新娘海兰珠早嫁与皇太极,宠冠后宫,就是哲哲也要礼让她三分,但是哲哲那老女人,为了分她的宠,竟然又让自己的另一个侄女嫁给皇太极,不得不说,她是老谋深算了。扎鲁特望着皇太极的背影,勾起骄傲的唇角,论宠爱整个后宫,谁能与她相比,只要她还活着,皇太极的心就在她这儿,至于这位新人,若是她识相,不争宠,不傲慢,她自然会留她一席之地,叫她好生存,若是敢挑衅于她,那她定叫死于她手!
扎鲁特依旧高高在上,把手我的紧紧的,将来是否是腥风血雨,且看她的造化了。
送亲队伍入城时,皇太极才对诸妃开口:“下去吧。”
“是!”诸妃让路并对着皇太极的背影行礼,扎鲁特随队伍的最后一位,当她起身时,看着皇太极的背影,竟皱了眉头。
若刚才不是她的幻觉,那么她应该听到皇太极自转身时,那突然弱不可闻的叹息。
扎鲁特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喜轿落至乾清宫门外,盛京皇宫一片喜气,宫人将一只弓箭交于皇太极,按照满人的习俗,新人入宫,需由新郎官对着轿顶连射三箭以求夫妻婚后和睦美满。
一箭……两箭……三箭……
每一箭,皇太极都使足了力气,不知是恨还是他的不得。可外人只管欢呼,因为他们的大汗是血性男儿,无所不能。如此力度,也在正常不过了。
三箭既射,轿夫压低娇沿,皇太极上前,掀开轿帘,伸出手接新妇下轿。
红色盖头之下,多出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掌心红润,纹路清晰,只是在那感情与事业相交的线上长出了些许复杂的线,并不影响其美观。
她迟迟不肯伸出手,而他似乎也不急,就放在那儿一直等着。乌尤黛的眼里酝酿出眼泪,那只手的主人,就在昨晚,将她对新人美好生活的向往全部捏碎,所有的期待都变成凌迟,一寸一寸的割着她的皮肤,乌尤黛无力而认命的闭上眼睛,她的那滴泪也恰巧落入他的掌心。
因为一滴泪,皇太极皱了眉。抬眸隔着红色盖头,盯向女人,冷声命令:“海兰珠,外面人在等着,我们不宜耽搁太久,下来!”
他本想说,握着我的手,但开口时,便把最想说的给去掉了,他从小便随着父汗打仗,掌管家中大小事宜,早已将人心事故聊熟于心,也自信他能征服这样的女人。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皇太极略有惊慌,但即刻又恢复了之前冷静模样,握紧她的手,妥协般的叹气,将他的新娘,领了出来。
压轿嬷嬷在耳旁高声提醒,轿子前方还有一个炭火盆,新娘需要跨过火盆婚后生活才能红红火火。
乌尤黛跨过那火盆,不见面前风景,只听得耳旁欢呼声一阵接过一阵。这是她见过的,当初妹妹大婚时,也是这番场景,那时她自己泪雨涟漪,只因不舍妹妹,如今轮到自己,却只剩苍茫与无望。
她告诉自己,这场婚礼不过是走个过场。可谁知下一刻她竟被拦腰抱起,直直撞进一个男人的胸膛。
而这男人身上的气味,她永远忘不掉,皇太极?
呵呵!
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这般的狂妄。
喜服过大,遮住了手,于是乎她对皇太极本能的排斥,也被掩在了众人的目光之外。
她推拒他,皇太极知,但面对着满朝文武,他不得不作出一番模样,这样明显排斥的动作,却加大了他嘴角的笑容,于是乎众大臣和后宫妃子从大汗的脸上看出,汗王是十分疼爱这位新妃的。
于是文武百官,后宫诸妃皆以跪拜:“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侧福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人群中哲哲呼声最高,喊得字正腔圆,世人皆知,她是后金最娴熟得体的大福晋,她宽容贤惠,无论做出怎样的让步,都只为她唯一的男人。可敬可佩!
可又有谁人知,她心里是做何想法,嫁与皇太极之后生三女便再无所出,期间其侄女侧妃布木布泰就是她的代孕人。
布木布泰就跪在她边上,面无表情,对姑母哲哲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她是,她姐姐也是,这两侄女今后的命运全都操控在这个姑姑手中,真是好端庄的女人!
皇太极将朝和声落于身后,却在一脚踏入殿门之后,收敛笑容,对讥笑着对怀中的人说:“你今日所受的朝拜,过了今日便都是致命的,海兰珠,我将你一手拉入这战场,且让我看看,你的战斗力如何?你胆敢不合心意,我便将你像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一样另嫁他人!我要你明白,我的后宫,只容得下与我并肩作战的女子,而那些忤逆我的,绝不留情!”
话落,他明显感受到怀中女子肩膀为之一震,稍有得意,却也深知,这绝对不是她在向她示弱!
大殿宴请群臣,皇太极在众人期待下摘下乌尤黛的红盖头,却也帮她挡住了群臣好奇的目光,这位科尔沁第一美人,肌肤如玉的姑娘,是否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
事实证明,皇太极的确未雨绸缪,在掀开盖头的那一刹那,乌尤黛的神情是惊慌的,所以他才会先挡在她身前,不管她愿不愿意,握住她的肩膀,居高临下,勾起唇角,那双墨黑的眸,几乎要将她灵魂震慑,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对她说:“这便是我的天下,你的战场,既然已经在我身边,你就不能退场!”
灯光琉璃,照亮她眼角泪光,皇太极微微弯腰,似天下间任何一个柔情的丈夫,用那双温热有力的手帮她拂去眼角泪水。笑着说:“我们满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从此往后,你是君他们是臣,你要和我一样接受他们对你的跪拜。”
扎鲁特坐在台下右侧的席上,应是离他们最近的,她才是最想看清楚这女人长相的人,但皇太极护得紧,让她看不到分毫,越是这样,她便越心急,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能够让皇太极这般巴心巴肺的护着,扎鲁特有种本能的感觉,这女人日后必是威胁。
扎鲁特握紧酒杯,冷冷的目光朝哲哲扫射过去,这便是她的计谋吗?这个老女人,终于坐不住了吗?
大殿左侧,哲哲和布木布泰一席,哲哲笑语嫣然,尽管是一个背影也足以让她开心。她这心里自有一番盘算,一来考虑汗王要开疆扩土,是必须要部落的支持,联姻再合适不过。
只是近些年来,汗王做大,蒙古各个部落蠢蠢欲动,皆想着能把女儿孙女,但凡能沾亲带故的人嫁给他们的汗,在汗王获得支持的时候也得了他的支持,好做大本部落。
本部科尔沁部,虽然还是蒙古大部落,但并不甚太平。再加上其他部落,想要做大的心,焉能眼睁睁的看着科尔沁独大?
所以,哲哲施计也是为了给蒙古其他部落敲警钟,让他们谨记蒙古科尔沁依旧是首领大部落。
此计也是和硕大妃的主意,她与布木布泰皆为皇太极连生三女,眼看着地位不保,哲哲便写信求教大妃,大妃在信中请她安心,只说是科尔沁还有一张王牌,这张王牌打出去,管教那皇太极自此以后,对科尔沁部死心塌地。
于是后不久,大妃便带着科尔沁未出嫁的姑娘来求亲,当时在求亲队伍中看到乌尤黛时,哲哲还曾诧异,科尔沁的人都知道,赛桑极其疼这个女儿,是要把她留在身边自由长大的,难道她就是大妃手中的王牌?
朝拜时海兰珠已是二十六岁,跟其他十几岁的小姑娘比起来,显得大了,可是在科尔沁,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贝勒心爱的女儿,便不会受到年龄的限制,反倒能说明,年岁越大,越是代表父母对其的珍爱。
大妃并非有意要皇太极迎娶海兰珠,只是在布木布泰生产时,说是姐妹多年未见,姐姐挂念妹妹便来了。话虽如此,却叫她混在一群求亲女子中央。不经意的叫皇太极去选。至于如何,就看缘分了。
时候哲哲将和硕大妃叫来内宫里询问,大妃则一派老成的对她说:“你来信时,我已经开始谋划了,科尔沁这些年的势力如何你也知道,小部落做大,大部落岌岌可危,若非如此,你哥哥也不会将他的掌上明珠给供了出来,也实属无奈呀!”
哲哲问着急:“以前哥哥说什么都不同意的,乌尤黛降生之时,法师给她批过命,说这盛京是她的油尽灯枯之地,于是才这么护着捧着,将她和布木布泰调换,哥哥既然已经知道这是女儿的丧命之地,母亲又是如何说动哥哥的?”
大妃叹了口气:“我并未说动,只是骗了她。不管盛京是何地,乌尤黛对布木布泰却是真心实意的,我只对她说布木布泰,生产时遇险,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她们乃是一母同胞,她焉能不随我过来?”
哲哲担忧:“若是此番换不回乌尤黛,哥哥定会恨你。到时母亲该如何自处?”
和硕大妃看了女儿一眼,深吸了口气,做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态度:“那不是我的意思,是天神的旨意,乌尤黛她是领了上天法旨的人,这是她的命数!”
哲哲向母亲下跪,大妃大惊,忙起身:“快起来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臣妾惶恐啊!”
哲哲宁跪不起,呜咽道:“不,这一拜,大妃受得起,本宫替科尔沁替后金谢过大妃大义!”
千帆思绪绕过心头后,哲哲方才回头,笑容挂在嘴角,握着布木布泰的手,语重心长道:“终于,科尔沁不落稳定了。”
布木布泰冲姑姑,标志性笑了笑,回道:“姑姑大义。”等哲哲回头,布木布泰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与她一道看向那大殿之上,此时皇太极也刚好转身,众大臣和后宫妃子,终于可以看到这位仙女的真颜。
真是漂亮,剪眸如水,宛如科尔沁的澄明清澈的湖泊,眉如远山黛色,唇色嫣红,脸庞小巧精致,经灯光宠爱,那张脸却如羊脂玉石一样,如此让人垂涎又羡慕,朝臣中有一人起身举杯,恭祝皇太极新婚大喜。
皇太极龙心大悦,指着那人对乌尤黛说:“海兰珠,这位是本汗的一等御前侍卫侍卫索尼,”说着便斟了两杯酒,其中一杯塞给乌尤黛,对她说:“这是新婚第一句恭喜,和我一起敬索尼一杯!”
乌尤黛接过酒杯对着索尼,刚碰到酒杯,便被那里面盛着的酒给辣到,皱了眉,竟被身旁的皇太极提醒:“喝下去!”
哥哥明明交代过他,她不能喝太烈的酒,迎娶之时,他也是满口答应了的,可如今却又出尔反尔,乌尤黛心中酸楚,抬起头看了皇太极一眼,心中想问:“你究竟是如何的人?”
他早已将每一步都谋划好,就如同他说的,站在他身边,她早已无路可退,除了做被他提线的木偶,每一步都按着他的指挥,别无他法。
辛辣的酒下肚的那一瞬,才开始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明明苦不堪言,却听得那索尼哈哈大笑:“娘娘好酒量,这酒刚烈,就连我们满族的男儿也无法像娘娘刚才那般一饮而尽,实乃女中豪杰!”
话落,群臣哄笑,乌尤黛看着被喝光了的酒杯,这才反应过来,原都是他设计好的。
这时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皇太极揽着她的肩,终于笑出了声。
这喜庆的场面,扎鲁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发声,恐怕所有人都要忘记,她才是皇太极最得宠的女人,便醉意熏熏的起身,举杯,娇滴滴的声音,传满宫殿每个角落:“恭喜大汗,娶的如花美眷,以后咱这宫里又多了位姐妹,只求着大汗不要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有了海兰珠妹妹,就忘了依澜诺。”
群臣不好言语,这都听出来了,是在邀宠呢!
海兰珠看向依澜诺,这跟她的名字好像,在看她的模样,竟也是娇艳欲滴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人味道,加上喝了酒,那双含情的眸,怎让人忍心拒绝?
海兰珠不由的看向皇太极,想着她会如何回应,皇太极转身到了杯酒回来,搂紧她的腰,故意将她拽到身前,举杯对准依澜诺,浅笑,一饮而尽。
台下席上,布木布泰双眼盯着他们,握紧手中的酒杯,正怒时,哥哥乌克善举起酒杯起身:“恭祝大汗和新福晋新婚之喜,科尔沁不落将全力以赴协助大汗,问鼎中原!”
皇太极斟了杯酒,亲自从台上走下,到乌克善面前,举杯:“这杯酒,本汗敬台吉,本汗向你承诺,只要后金还是我皇太极说了算,我定不亏待你科尔沁部。”
“承蒙吉言。”乌克善豪气,掂起酒杯就饮了。这酒下肚,乌克善也险些没有招架住,当着这么多人在场,便小心倾身向前,对皇太极说:“妹夫,这酒着实有点烈啊,你真下得去手。”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冲着乌克善眨眨眼睛,乌克善也无奈,喝了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皇太极从布木布泰身旁经过时,她看着这个脸上带笑威风凛凛的男人,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原本叫他过去便好了,可谁知这是,身旁的哲哲突然举杯:“恭祝大汗新婚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