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2 / 2)
面前的人突然开口,他?下意识“嗯”了声?,却?并?未得到接下去的回应。
只见她缓缓转过身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抓住他?的袖子,脸色纸一样煞白,豆大的汗珠遍布额头,看着虚弱无比。
“阿茴!你怎么了?!”他?转头对周全安厉声?道:“快去叫太医!”
“是!”
周全安前脚刚走,阮清茴后脚就身子一软倒在?了沈砚怀里。
临闭上眼前,耳边是一声?比一声?急切的“阿茴”,而眼前,则是沈砚孩子一般惊慌失措的脸。
阮清茴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不?是皇后,沈砚也不?是皇帝,他?们只是一对以酿酒为生的平凡的夫妻。
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是个?女儿。
夫妻二人每日劳作却?并?不?觉得辛苦,反而因每日都能坐在?一起吃饭,每晚都能一起相拥而眠,而觉得非常幸福。
闲暇之余,他?会给她绾发描眉,会讲搜罗来的话本子给她听,还会将自?己独特的画画风格教给女儿,甚至教两套拳脚功夫,让她打跑要牵她手?手?的小男孩儿。
他?们肩上的责任,只有如何?维护好自?己的家庭,让家人觉得幸福快乐。
至于国家、朝政、百姓,这些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东西,从来都与他?们不?相干。
在?这个?梦里,他?们不?需要做别人眼里的自?己,他?们只需要做自?己眼里的自?己。他?们可以自?私、可以犯错、可以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
多么美?好的生活啊,旁人觉得普通平凡又枯燥乏味的人生,对他?们来说却?如此遥不?可及,虚无到只能在?梦里实现他?们的心中所求。
若是出身可以选择,身在?皇城之内的人又有几个?人愿意被困在?这里?真是城内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拼了命的想进来。
阮清茴睁开双眼时,首先看见的便是坐在?床边,十指交叉置于额前,正闭眼为她祈祷的沈砚。
脑中稍清醒了一分,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肚子,“陛下,孩子怎么样了?”
“阿茴你醒了!”
紧皱已久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他?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孩子稳住了,只是你今后须得注意着些。王医官方才?都同我说了,这孩子先天?不?稳,你今日又经历了这番打击,孩子是好不?容易才?保住的,今后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我来处理就好。”
听见孩子没事?,她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不?过提及今日之事?,心中又涌上些许思?绪。
“陛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砚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我方才?说过了,这些事?情你无需再想,我自?会处理的。泽明是靠他?自?己的实力?考上的,并?非是因为我爱屋及乌,存有私心。既如此,我便不?会让他?遭受不?公。”
“我知道,陛下没有私心,殿试结果是公平的,我都知道。”
她笑了笑,在?他?的搀扶下撑着身子坐起来,靠着软垫,将柔和的目光投向他?,“我记得,陛下的抱负是想做一位明君,对吗?”
不?知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都说明君贤后,明君贤后,陛下既想做明君,我又怎能不?做贤后呢?”
“阿茴…”
他?本想说什么打消她的念头,却?被她一声?恳切的“陛下”给堵住了话头。
“我知道陛下不?愿让任何?人遭受不?公,哪怕那?个?人不?是泽明,陛下依然会坚持己见。可这件事?情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状元郎是泽明啊!”
说罢,她闭上双眼吐出一口气,尽量保持自?己的心情平缓,才?接着道:“今日听见大臣们因泽明一事?将你堵在?垂拱殿时,我先是心里猛地一惊,而后第一想法便是,我做了错事?。”
话音刚落,沈砚立刻蹙起眉头,“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你何?错之有?”
“我错在?身为中宫皇后,理应匡正自?己的丈夫,维护朝中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臣,但?我没有。我放任陛下给予胞弟重职,以及将来入两府的绝大可能,公然违背太.宗皇帝之圣令,这如何?不?是错?”
“再者,我因自?己的过失导致陛下陷入两难之境,群臣将矛头对准陛下,以性命要挟陛下纳谏,致使丈夫被逼到如此地步,我难道真的无错吗?”
“去垂拱殿之前,我想了又想,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无错的理由。难道我已经坐在?这个?位子上了,却?还要求天?下百姓,朝中众臣待我如待普通人那?样吗?”
“抛却?皇后身份,我的确只是个?一心盼望弟弟考取功名的姐姐罢了。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所用的,所穿的,还有这座宫殿,每一样都是民脂民膏,每一样都来自?于百姓对我们的奉养,所以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忽略自?己身上的责任而只顾私心,今日邱相所为也是如此,他?大可以顺抚圣意,对此事?只字不?提,继续享受他?的功名利禄,可他?也做不?到,为的不?过是“无愧”二字。”
“臣子尚如此,我作为一国之母又怎能只重自?己的私心呢?”
“唐朝长孙皇后为抑制外戚,屡次劝说唐太宗不?要给予胞兄高官,无果,她便又去劝说胞兄让他?自?行辞官。我虽及不?上长孙皇后万一,却?也应当以她为楷模,如此才?能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沈砚一直低垂着头,面色沉重无比,一番话说完,蹙起的眉间就不?曾平坦过。
阮清茴缓缓坐直身子,拉过他?的手?轻轻握着,语气温柔却?又不?乏力?量,“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这杆秤永远不?可能做到平衡,陛下称一称自?己心里那?杆,到底……是什么更重呢?”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缄默,沈砚一直不?曾言语,垂下的眸子里也看不?大清他?的情绪,但?想必,此时的心里一定有两个?小人在?打得不?可开交。
她静静等了半晌,眼前之人终于开了口:“阿茴…”
沈砚抬起眸来,望着她的眼神里平淡无波,却?又似乎暗藏着汹涌湍急的惊涛骇浪。
他?张了张口,沉声?问道:“你心里的那?杆秤,到底是责任更重,还是我更重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较为沉重,但却是我写这篇文想表达的核心价值观,也是男女主之间的主要矛盾,有不同看法的读者理性表达观点就好,不要喷我(顶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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