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意外(1 / 2)
“大人!”一个北斗黑衣人纵马而来,堪堪在沈天枢面前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口中说道,“童大人将那山谷搜遍,未能找到木小乔踪迹,遣我来问大人一声,下一步待要如何?”
沈天枢顿了顿,掀起眼皮说道:“即刻启程,与武曲组在岳阳汇合!”
旁边有一位贪狼组的黑衣人听了,忙小心翼翼地提道:“那仇大人那边……”
沈天枢瞥了他?一眼,那黑衣人后背一凉,顿时不敢吭声了。
“大人?”沈天枢冷笑了一声,“沈某人与这?等货色并称,也?难怪是个天下闻名的猪狗不如。”
他?一句话贬斥禄存,却连自己也?没放过,旁边属下们听了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可不能说“大人英明”吧?只好呆若木鸡地面面相觑。
沈天枢一眼扫过这?些人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模样,只觉得同僚都是王八蛋,属下一帮废物点心,自己不知为什?么?还要混在其中挨万人唾骂,一时真是好生憋屈,便一边抚胸咳嗽,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了。
另一边,随着日照西偏,长街上,疯狂的人群终于宣泄够了,渐渐散去,地上只留下了一滩令人作呕的残渣,而天色却已经晦暗了下来。
两侧的黑衣人紧张戒备了一天,这?会依然不敢散去,还在等仇天玑的命令。
仇天玑缓缓地抚摸着老鹰的脖子,面色阴晴不定,一个禄存组的黑衣人走过来,低声请示道:“大人?”
仇天玑其实跟沈天枢和童开阳不是一路,他?是特地追着吴家人来的,刚开?始听说吴家人暗中联系上了四十八寨,仇天玑还有点如临大敌——四十八寨群山林立,里?面更是高手如云,这?些年来,就像一只叫人无处下嘴的刺猬,人一旦遁入其中,再要挖出来可就难了。
可谁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布置下去,好不容易在客栈困住了“大鱼”,刚一动起手来,仇天玑就发现其中并无顶尖高手。为首的那青年怕是尚未满而立之年,不过就是个年长点的晚辈带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崽子。
此时华容城内外戒备森严,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仇天玑料定了他?要找的人仍隐蔽在此,这?才想出这些阴损主意逼他们出来——但凡少年人,大多忍不了仇、忍不了污名、忍不了辱,谁知他在这将闹剧轰轰烈烈的演了一天,那隐蔽的人却连影子都没有,全然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好不尴尬。
“我还道李瑾容不知道有‘那东西’,方才派了几个小崽出来送菜,不料倒是小看她了,叫她在我眼皮底下玩了个金蝉脱壳。”仇天玑沉吟片刻,认定了那暗中隐匿的人必是个“心?机深沉、手段老辣”的高手,便冷笑了一声,缓缓说道,“我说不过是几个孤儿寡母,怎么请得动四十八寨当靠山,李瑾容那婆娘也?真是无利不起早……只要这?个人还在城中,咱们就有的机会,不妨,先撤。”
他?一声令下,巡街与站岗的人留下,大部分禄存组的黑衣人们则跟着仇天玑撤走了,藏在人堆里?的白先生总算松了口气——他?方才就在想,万一谢允那不知从哪里结识的傻朋友从天而降,非得往人家刀口上撞,他?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可是自家三爷“一身是腿”的本领他?是知道的,能跟他?混在一起的,想必也?不大可能是什么?绝顶高手,白先生身在北斗重围中,自己杀出去已经难能可贵,再要兼顾这?些人更是不可能的,十有八/九得将老命交代在这。
幸亏谢三爷说的那位“朋友”还没傻到家。
而谢允的心?却缓缓地沉了下去。
白先生微微拉扯了他?一下,用眼神请示。谢允沉默片刻,轻轻一点头,两人便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地走了。
“不可能是周翡。”谢允先是冷静地心想,“周翡那个脾气,她不可能忍得下来。”
然后他又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几步,脚步蓦地停下了。
是了,北斗满城追捕的人既然不是周翡,那么她……方才应该就是在自己面前了。
那些烧焦的、蜷缩成一团的尸体,被无数人践踏过后,落成一堆残肢。
一瞬间好像有那么一根长针,在黄昏中险恶地露出头来,一下穿进了他?的胸肺中,谢允呛咳几声,险些喘不上气?来。
那个笑容不多,但一笑起来,修长的眼尾就会弯弯地翘起来,显得有几分促狭的小姑娘……
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交代重要”,在昏暗的石牢内将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地塞过来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变成一团手脚不分的烂肉呢?
怎么能被那些仵作怠慢地用草席一裹,随手拉到郊外的乱葬岗一扔呢?
谢允好像一个反应迟钝的人,他?盯着看着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琢磨北斗的诸多所作所为,直到这会,他?才似乎是回过味来了——那些方才跟他?共患过难、在野外幕天席地地聊天闲侃的人,一个都没了。
他?一时有些恍惚起来,总觉得有个纤细的姑娘,懒洋洋地坐在他旁边,一张脸脏得花猫一样也不知道洗,还信誓旦旦地要给偷偷听歌伎唱曲的师兄告黑状……
白先生见他?突然停下,不明所以,转头略带询问地看着他?,便只见谢三公子顶着甲辰那张木讷的脸,直直地看着脚下三尺之处的地面,不知是入了神、还是跑了魂,然后突然魔障了似的,转身就走。
白先生吓了一跳,一把扣住他?肩膀:“三……你干什么?去?”
他?是当世高手,一把扣住谢允肩头,谢允自然就寸步难行。
谢允被他一声断喝叫回了三魂七魄,瞳孔微微一缩。
对了,他?要干什么?去?收尸么??
不管是不是圈套,乱葬岗附近肯定有仇天玑的眼线,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他?喉头微微动了两下,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谢允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转过头来,对白先生道:“没什么?,走吧。”
白先生低声说道:“等这?档子事过了,这?些祸害都走了,咱们派几个人,去郊外将那些朋友们收殓了便是。”
谢允头也不回道:“早被野兽叼完了,不必了,多谢。”
白先生多年来见惯生死离合,义气?尽到了,最多事后唏嘘几句,三五天一过,倘若无人提起,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众生都有一死,或是今天,或是明天,今天在别人的坟头上痛哭流涕,指不定明天自己连个坟头都没有,这?都是寻常事……然而听了谢允这?句话,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回头张望了一眼人群渐散之处,见官兵与仵作开?始动手收拾残局,便无端品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这?人命啊,被粟贱,比米贱,比布帛贱,比车马贱。
唯独比情义贵一点,也?算可喜可贺。
周翡还不知道在敌我双方眼里,她已经成了个“老奸巨猾”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