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救命之恩(2 / 2)
姜尘心下一惊猛然回头,只见面前红烛融化,蜡油滴到桌面上,竟流动不休,蜿蜒扭曲,在深红发黑的梨木表面写成了四个血红而歪歪扭扭的大字,“有、人、害、我。”红色的蜡油落地颜色变深,从鲜艳的淡红染上了血的暗沉,仿若冲地狱深处伸出来的枯手,拼命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远处林中突有鸟儿受惊,扑棱这翅膀从林子中飞出去。一时间,阴风阵阵,棺材四周贴着的符字被吹的漫天飞舞,哗啦啦作响,乌云没来由的拢了来,这个院子,突然就暗了下来。
此情此景,胆子小的已经被吓软了腿。
王夫人抓着姜尘的衣角不敢松手,哆哆嗦嗦的道,“小天师,你快给看看,这是不是又闹鬼了……”
姜尘盯着桌上那红字,思绪万千。
若是真的有鬼有怨倒是容易了。怨鬼作祟,该满足心愿便满足心愿,满足不了直接超度,都不是难事。
然,王知府明明身死魂灭,绝无作祟的可能,如今这四个大字写在院子中,只能是有人装神弄鬼,有心为之。
姜尘目光缓缓在所有到场宾客面上一一划过,在一个小小知府的死上做文章,来人何意?
还不等姜尘多想,突然有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门外跑进来,“闹鬼了闹鬼了……”
那小厮一路跑着冲进来抓住王夫人衣袖,刚要说什么,然而目光扫到院中桌上几个大字,却突然傻了眼,好似中了魔怔一般愣在当地,口中呢喃,“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众人被他的模样吓到,连忙追问什么一模一样,那小厮方回神,断断续续道,“同王知府一起暴毙的七名衙役,灵堂的桌子上也写下了这四个字!那几位家中的女眷都吓坏了,说来找王夫人拿个主意,没想到……”
他这话一说,本来院中众人只是隐隐有些害怕,这话一说,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下子炸了锅,“闹鬼了!闹鬼了!”
“这是有冤情吧!”
“王知府肯定死的另有隐情啊,死了也不安心……”
一时间,哭啼声,惊叫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一片。
混乱中,不知道哪个大嗓门的突然吼了一声,“是姜不拜!听说王知府和几名衙役本是想山上鞭姜不拜的尸,那个姜不拜活着的时候就心狠手辣,死后肯定也是个小肚鸡肠的,说不定是他来报复的!”
那人这话一出口,满院陷入莫名的寂静。寂静片刻,忽然爆发出比之前更高一阵的议论声,
“是了是了,定是姜不拜没死透,鬼魂出来害人了!”
姜尘站在院中看着一个个言之凿凿的人,简直想翻白眼。
他这到底是什么口碑,他都死了六年了,为什么出了怪事,第一反应,还是赖到他头上。如果君息国民众拟一个最佳背锅侠榜单,他绝对排第一。
看着桌上血红色的鬼字,姜尘不由得失笑。红烛写字,他十四岁后就没玩儿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了,也就骗骗无知百姓罢了。
其中的原理很简单,本来,蛊虫会被符水所引,可以帮中蛊人引出蛊虫,是每个修道之人入门的必修课。
姜尘小时候很调皮,脑子快,活学活用,想了个逗弄人的法子。用符水在桌子上把想写的字勾勒一遍,再将蛊虫提前放在红烛中就好。当红烛烧短,露出蛊虫,蛊虫便会自觉跟随符水的印记爬行,蜡油遇符水凝结变深,变成血的颜色,自然就像在闹鬼了。
那时,天一教的师兄弟姐妹被姜凌吓了个遍,每到月黑风高夜,道观里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他因此被师父狠狠骂过好几次。
当下,院内众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慌乱之中,姜尘看着着混乱的场面,二话不说直接从背包中掏出一把朱砂混着雄黄朝着桌子上那几个字洒了过去,一阵烟腾过后,一只黄色的小虫子显形,从蜡油中歪歪扭扭的钻出来,姜尘随手将桃木碗甩出去,直接将那小虫子扣在其中。
然后,他气定神闲的捡起碗,走到众人中央,高声道,“静一静!”
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才再道,“放心,王知府的魂魄我已安然超度,决不会生异。方才的红字,是这只蛊虫所为。”
怕众人不信,姜尘用手沾着符水飞快的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大字,然后将桃木碗中的蛊虫再放出来,蛊虫立刻顺着符水的方向扭曲,身上沾着的蜡油拖着长长的丝,有瞬间变成了血写的“逗你玩”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衬上血的颜色,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见这铁证,才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的议论起,究竟是谁搞了这么一出闹剧。只是这种案子归衙门管,和他一个小风水师无关,众人的目光很快便从姜尘身上移走了。
行了,姜尘长出一口气,他活干完了,是时候溜了。
他手脚极麻利的正把最后一件法器放入背包中,却不料猛地被人扯下了帽兜。
谁!
姜尘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却只见面前一双陌生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
那紧盯着他的双眸中情绪几番起伏,震惊,惊喜,失落,失落之后又有一丝杀意,最终,杀意敛了,双眸又归于深不可测的一谭深湖。
情绪变化之快,让姜尘以为自己一时眼花了。他下意识往后避让半分,才勉强有足够的距离看清来人的脸。
对面是位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他肤白若雪,长眉入鬓,双眸明亮如星,眼角眉梢都带着种少年人特有的桀骜不驯。一席红衣在月色下无风自飘,薄唇抿在一处,下唇被死死的咬住以是失了血色,纵然如此,这一张脸也还是完美挑不出任何瑕疵,仿若工笔画技艺高超的画师倾注毕生精力,才得这么一副杰作。
当然,在这月黑风高的灵堂里,若不是他周身无半点鬼气,姜尘会误以为他是来勾魂索命的艳鬼。艳鬼一向都是极美的鬼,只一眼,便让人意乱神迷,连命都情愿拱手相让。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艳鬼,所以一直很怀疑艳鬼的存在,今日在灵堂见这红衣少年,姜尘想,这世上若是真的有艳鬼,应当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咳,这位仁兄……”眼前的脸美则美矣,然而,大半夜被一个大男人这么一动不动的盯了半晌,姜尘还是很不自在。
尤其,那人还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
喂,人家王知府是办的是葬礼诶,老兄你是来干什么的,穿红衣服,砸场子的吗?
对不起,我只是来赚银子的,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别跟我站这么近,好像我跟你很熟的似得。
红衣少年挡在他身前没有要动的意思,姜尘也不打算理他,自顾自拎上包袱准备开溜,然而他方动,手腕便被人狠狠的攥住。来人年纪虽小,看起来瘦弱,力道却极大,姜尘武功不弱,暗暗使力几遭,都没法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
手腕上的阵痛直钻心底,姜尘有理由怀疑,这个面上没有半分表情的妖冶美男子,心底里,是有想杀掉他的冲动的。
姜尘立刻警觉,在自己前世的记忆中寻找这么一副穿着红衣的张扬面孔,无果,才微微放下心些心来,莫清风说的对,他现在换了这张脸,就是他亲妈也认不出来,而且他这一年多来一直低调行事,绝无暴露的可能。
那就是……
莫清风给他缝的这张脸太普通了,撞脸?冤家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