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怨鬼(2 / 2)
三年前,由于种种姜尘现在不想回忆起的原因,正住在青城山上。关于这桩案子,他知道的,也应比谢览多的多。青城山三座主峰连绵不绝,进去了没有十几日的功夫轻易绕不出来,而宛陵城和安阳城,便是青城山西侧山脚下比较的两个城镇。从宛陵城城东出去,在青城山半山坡上几处地势平坦的地方,还应运而生了几个小村庄,只是背靠大山与世隔绝,知道的人不多。
溪家村便是从宛陵城东出,约莫一日半的脚程,比较大的一个村子,下属还有两个小村,瀚嘎啦村与海轲纳村。虽然三个村庄彼此独立,但是因为离得近,外面的人统称其为溪家村。
三年前,瀚嘎啦村与海轲纳村同时爆发了一场尸变,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死人变成僵尸,会咬活着的人,被咬的人,也会变成攻击力极强乱咬人的僵尸。很多村民由于害怕被咬,躲在家中,又断水断粮,饿死的,咬死的,越来越多,不得已,有些人便跑去想溪家村求助。
然而,一衣带水的溪家村人因为害怕被牵连,紧闭村门拒绝让海轲纳村的人进入,两厢坚持了许多天,溪家村村头聚集了大量来求援的村民,晚上大量生人的气味又会引来大量的僵尸。后来,溪家村的人坚持不住了,伙同青城山的马匪帮派鬼见愁,一夜之间将瀚嘎啦村与海轲纳村直接屠了村。
两百平民,无一幸免。
听说中了此种尸毒的人,扎不死,打不烂,唯有割头拔舌才能至其于死。于是,二日一早,血流成河,目之所及皆是尸首分离的尸体,分不清是百姓的,还是将僵尸的。
或许更多的,是苦苦挣扎正要活下去的百姓,就在一夜之间,丧失了活着的权利。
溪家村因为见死不救与落井下石,被宛陵百姓唾弃,自打这件事之后,溪家村的人越发深入浅出,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而鬼见愁,也一夜之间从一个普通的马匪帮派,变成了人人闻之丧胆的□□。
二百人枉死,如此大的怨念与哀伤极容易聚集而变成厉鬼,不及时化解后果不堪设想,姜尘得知此事后不敢耽搁,马不停蹄送二百冤魂入鬼门。
只是,净化怨气谈何容易。只有先去理解亡灵的不甘与不舍,才能化解那份怨念,将所有魂体,干干净净的送入鬼门。一天之内,对两百人深深切切的失望,悲哀,以及想活而不得活的难过,姜尘感同身受,但又无能为力。夕阳西下,当他将最后一个魂体送入鬼门收手时,累得一口血吐在当场,昏睡了三日。
如今回忆起这段过往,姜尘有些后怕。今日这场变故,难道是他当年能力不济,有哪些漏网之鱼得了喘息,出来害人?
姜尘不禁有些自责。他当日累昏了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大清楚,莫不是真的是他的疏漏?
这样想着,姜尘眉头越蹙越紧,不知不觉走到了柳氏家附近。
柳氏的棺材停在院子正中,他的妻子儿子在一旁哭哭啼啼的烧纸,忽而觉得身侧骤然冷了一度,抬头再瞧,就见那棺材中正源源不断的涌出股股黑气,两人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两厢瑟缩的抱成一团。
那黑雾一瞬间充满了整个院子,遮天蔽日的,就要化成比树还要高的人形,姜尘正好走到柳宅附近,听到尖叫声,一个箭步冲进院内,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一股巨大的怨气冲天而起,黑雾弥漫,近乎要将整个小院遮盖了了去。
姜尘心下一沉,不妙,这个柳氏,大概死的愤懑,再被妻儿的哭声一勾,更是不平,恐是要化成厉鬼了。
他半分不敢耽搁,一个箭步冲到棺材旁边,十几张破煞符接连从他袖中飞出,直奔棺材而去,将棺材的四周贴了个严严实实,情况紧急,姜凌也来不及设坛,将香炉往那棺木上一放,径直把招魂旗插在香炉中,桃木剑握在手中,在袅袅香气中绕了绕,凌空直甩了出去,口中大喊一声,“破!”
桃木剑顺着姜尘的手飞出去,引着香炉中烧出的香气,瞬间在半空中化成一道金色绳索,冲着黑雾方向缠去,金光黑雾缠斗半晌,终是金锁将那黑雾层层围住,遮天蔽日的庞大黑雾一点点被锁起来,变小,逐渐凝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的形状。
黑雾形的“人”已经嘶吼着,挣扎着,似是要冲破桃木剑的桎梏,朝着姜尘奔来。这柳氏显然已经失了智化为怨鬼,无法问出什么来了,姜尘再祭出一张破煞符,贴在那黑雾之上,那黑雾瞬间不在动弹,姜尘将缚灵囊打开,又喝了一声,“急急如律令,收!”那破煞符一下子变得百倍大,直接将黑雾裹起,一道金光闪过,钻进了缚灵囊中。
这番打斗约莫花了一刻钟的功夫,一招接着一招,半分喘息没有,直到将柳氏收服,姜尘才能松口气,他这才想起来回头看谢览一眼,担心他被这恶鬼模样吓到。
回头,只见谢览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有些发愣。姜尘刚要感慨果然他还是被院中的变化吓到了,刚想开口安慰两句,突然,谢览笑了,如同月下盛开的曼珠沙华。
越是这样诡异的气氛,越觉得他红衣胜血的娇艳。
谢览给他鼓掌,“意安,你方才打鬼的样子,好帅啊……”
姜尘,“……”
他这是带了个脑残粉出门嘛……
柳夫人被院中变故已经吓得腿都软了。她小时候祖父被政敌陷害,含冤而死,下葬的时候,家中也闹了这么一回儿鬼气,当时那黑色鬼雾还没这个重,却也是要了十几个法师联手整整一夜,才将鬼气压了下去。
此刻看着姜尘如此轻易的便将鬼气制服了,不敢相信事情如此简单的便了了,在树后躲了半天,见院中果真安静下来,才拉着儿子,战战兢兢从树后面走出来。
柳夫人眼神落在姜尘的缚灵囊上,里面鼓鼓囊囊,似是有什么在左冲右撞,小心翼翼的问,“谢谢这位小师傅救命……方才那个黑影,就是我家老柳?”
姜尘点点头。
柳夫人似是想伸手摸摸那袋子,手指尖哆哆嗦嗦的终是没敢,“其实,他平日里,是个挺好的人的,没有这么暴躁,怎么死后就……”说着说着柳氏的眼泪又下来了,“约莫是死的太冤了,一时接受不了……”
张氏本就是个软性子,孑然一身没什么留恋的,即使死的突然,也不容易变成厉鬼;反而是柳氏这样的,留在世上的牵绊太多,死后不甘心,就容易变成厉鬼……
此时柳氏已经被姜尘用破煞符裹成了个粽子收在缚灵囊里,无法问话,姜尘心中有几个问题,无法向柳氏求证,只好问柳夫人,“在下姜尘,金陵桥头算命的,承蒙秦师爷看得起,对这桩命案过问一二,有几个问题,还请柳夫人如实相告。”
柳夫人将眼泪抹干了,“小天师的本事方才妾都看到了,不必谦虚。小师傅尽管问,妾知无不答。”
姜尘点头,不再客气,直接问道,“人死为安,已经入殓,轻易没有再开棺的道理,只是,姜某好奇,柳老板死状,也是被人割头,拔舌,七窍流血?”
柳夫人眼神猛地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是的。”
怪不得秦师爷说,见到死者就知道是同一凶手所为了。
“那柳老板他,可是溪家村人?”
柳夫人再是一愣,“是的。”
她默了半晌,声音有些颤抖,试探的问道,“小天师的意思意思,这事……果然与三年前那桩事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