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了(2 / 2)
戚九诧异不止,“原来如此,然而不对啊,若是你家老祖宗真的想藏住你,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叫龙辰泰的各铺施米施面,令天下人皆知龙家有喜事”
此计只是为了让上官伊吹起疑的小手腕而已。
反难住了彣苏苏,仅得支吾一声,“我们江湖儿女向来不过问这些,何况老祖宗的心思有一部分要去对付龙竹焺,或许也是为了激将他的另一种手段。”
“当然,叫你们来寻我,我也是存了一些小心思的,实则想借助你们的力量使我摆脱龙竹焺的魔爪。”
“与你说了些狠话,再求你来帮忙,姐姐毕竟是女孩子家,你应懂的。”彣苏苏心里微然叹气,瞎话编的像真话,才是最累的了。
“能替姐姐做些事是义不容辞的”戚九遂道,“如此一来,姐姐的处境确实危险百倍,上次与龙竹焺交手时,发现了他的身上有银碎的幻力。”
彣苏苏的柳眉紧蹙,花容失色道,“那又如何?”
“不太好,”戚九摇摇头,“他那银碎里幻出的烟丝呈黑色,而我的是白色,虽不能以颜色定论,但是筑幻师阶层里没有此等颜色。”
“我恐怕他若控制不好自己肆意妄为,必是要走火入魔,若再恶劣些,银碎寄生入髓,他同会命陨黄泉。”
两人自从交谈,一直对立在竹篱墙外,并不曾入屋,夕阳残照如血,投射出的万里霞光反而叫彣苏苏的脸明显蜡黄枯槁。
“是吗?”她的手紧攥成拳,尖利的指甲深深抠入掌心,直到红润的掌心里硬生生剜出几个血坑,破了层皮。“现在才说这个,恐怕也是来不及了吧……他分明才说了后会有期的……”
她为师父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竟让自己最爱的人身陷泥潭!
这是恩赐,还是刻骨铭心的报应!
彣苏苏的睫毛扇动得厉害,像垂死在季节更迭的飞蛾,本欲扑向光明,然而漫天风雪掩住了她的方向,连她自己也要迷茫不堪。
戚九睨她一脸生不如死,不由搀扶着彣苏苏的摇摇欲坠的身躯。
“不要碰我!”不知触犯了她的哪根神经,彣苏苏一把将戚九推翻在地。
“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彣苏苏的五官突然扭曲起来,“如果北周从来都没有出现你这个人就好了,我们所有人也不用背负那么多的仇恨与痛苦!”
“师傅也是,竹子也是,还有那些凭白死掉的人也是,他们为什么要为你流血牺牲!你不过是给了他们一点点做白日梦的能力,为什么大家前仆后继地要替你赴死!”
“你终究是个来自异族的过客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你众星捧月!信奉你如神祇!”
“你就应该被女帝羁押在深宫大殿里,终生不见天日,上官狗贼居然把你弄出来又藏起来……他也是疯子!他也是个疯子……”
彣苏苏蓦地捂住嘴巴。
她说了最不该说的话,尤其在知道龙竹焺即将面临何种危险时,她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是缺乏思考的。
原本自己与龙竹焺商榷好,引着戚九孤身来星畔海,而龙竹焺则去把上官伊吹一伙人趁夜连根铲除,只要能把戚九留住两日,上官伊吹死亡的可能□□大。
然而所有精密的计划,皆被戚九无意间的一句话彻底粉碎殆尽。
戚九并不明白彣苏苏话里究竟含着什么意思,但他明显感觉亦不是很好。
不由问道,“苏苏姐,你的意思是……”
余下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出口了。
“不不不!”彣苏苏疯了一样的跪在地上,“姐姐刚才都是说的疯话,我可能最近一直情绪低落,所以胡说八道的……”
越描越黑。
戚九连着退了好几步。
“你说认我做义弟这件事……恐怕也只是另有目的吧……”
戚九的心口仿佛压下重碾,把他的所有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情感,碾作尘芥。
他本不该来,正如他现在立刻就该走。
戚九环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任何埋伏的迹象,然而轻松就能击垮的一些信任。
永远不可再生。
他翻手拿出雷肜伞来撑于头顶,在彣苏苏满是懊悔的面孔前遮住了孱弱的身躯。
应该说声各自安好。
但是强烈的背叛感令他如梗在咽。
刹那间,彣苏苏亲见他的身体融化在纸伞里,就那么一丝一毫地溶解,仿佛被什么消磨殆尽。
戚九走得极快,完全没有察觉出对方怔若木鸡的骇人表情。
等人走得不见踪迹,彣苏苏始才哇得一声尖叫,直刺入林,悚厉的声音仿佛能撼摇大地。
接着她开始不停地呕吐,宛若食用了鹤顶红一般,连黄绿色的胆汁险些被吐个干净。
有人踏着矫健的飞步,从星畔海的另一端折来。
居然是龙竹焺,他临行前右眼一直跳得厉害,极度担忧自己失算,上官伊吹会跟着戚九来,所以派了几个特殊的人去截杀上官伊吹,布局谋划才更为妥帖。
此一来,就看见彣苏苏蹲在地面上,生不如死的可怖表情,三步并作两步把人抱了起来,忧心忡忡道,“戚九没来吗!或是他刚走!该死的,他对你做了什么!!”反复催了几次,彣苏苏只是神魂颠倒道。
“他竟是那个样子,他竟是那个样子……”
“我们做的事,师父做的事,千千万万筑幻师们做的事……完了,全完了!”
像是一语双关,彣苏苏疯狂焦灼的内心,反而平静如波涛万倾的江底,所有的事情都归于死寂。
从自己苦心经营,到伪装的身份被随便暴露亦好,从得知某种见不到的传闻秘事也好,甚至是戚九那种绝对不能外传的模样也好。
真的全都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