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伶仃（1 / 2）
故事也是发生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
帮那位活尸夫人哄了孩子入睡，季思弦便想要同这位母亲“共情”。活尸已经没有多少思考能力，但本能地相信眼前这个给自己娘俩吃食的姑娘。
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看到了刺目的天光，耳边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
“真是热闹哩！”隔壁的大娘停下手中的活也来路边凑热闹。
季思弦缓了缓神，入目是热闹又平凡的街道。她现在是以活尸母亲的视角回忆当初常怀镇异样始末，这个身体也朝着路的尽头张望着，看样子对此番热闹也很感兴趣。
“听说咱们镇上来了个大富商，要在这里做生意哩！”另一个大娘接话道，“东街那里炸的炮仗，这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哦。”隔壁大娘看够了热闹，翻了翻屋前晒得小麦面。
“听说是要种百合花哩，这都几百年了，不知道当年的诅咒还在不在了。”街边看热闹的一人感慨道。
“怎么可能？”隔壁的大娘擦了擦手，“这都几百年了，当年的妖魔鬼怪早没了，你看我们翠翠，天天在后园子里栽百合花，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说着还朝这边努努嘴。
原来这个活尸夫人叫翠翠啊，季思弦心里想着，倒是很可爱的名字呢。
翠翠腼腆道：“赵大娘，您就别取笑我了。”说完也不管周围陌生人诧异的目光转身回屋了。
赵大娘的声音遥遥传来，“倒是个命苦的，自幼父母双亡，从小就是孤苦伶仃的，如果这次……”
翠翠穿过厅堂，来到自己的后园，一片的纯白百合花。翠翠心里开怀了些，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就像是视察金库的守财奴，不时用手轻柔地抚摸着这些娇嫩的花瓣。
一个人生活的这些年里，翠翠是不觉得苦的，至少季思弦就没从翠翠身上察觉到哀伤。翠翠就这样，守护着自己这一片不算秘密的的秘密花园，日子也还能过得去。
倒是对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很苦恼。
夜凉如水的夏夜里，晶莹的月牙儿熠熠生辉，也不如花园里的那个女子美艳明亮。
翠翠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虽然这个姑娘已经来了好几晚了，但每一次出现都给她一种惊艳而又熟悉的感觉。
没错，惊艳而又熟悉。这样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在自己不长的十八年人生里是绝对没有见过这人的。就好像，曾经见过的一个很惊艳的人，时隔多年再见了，虽然她不复往日风华，但仍旧令人惊艳。
她蹙着一对峨眉，凄美动人，仔细地凝望着眼前的百合花。
自己种的花被这样望着，翠翠心里像是堵着什么。
“你怎么又来了？”翠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这里是我的园子。”
“我知道啊，”眼前的女子似乎伤了喉咙，声调喑哑，“我只是看你一个人，怕你照顾不来，我来帮帮你，”她抬起手，素白的手腕露出，白得冰冷，轻轻划了条线，“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来帮你照看这园子，你一半，我一半。”
翠翠很是气恼，就算长得漂亮也不该这么不讲理。她想要赶走她，却不经意间瞥见那女子脚下光秃秃的地面。
夜风如此凉爽，却吹得翠翠脊背发凉。明亮的夜色里，那个女子竟然没有影子！怪不得她不在白天出现，原来……
想到这里翠翠深深吸了口气，季思弦都被她带得紧张起来。“好啊。”翠翠神情十分平静，常年的独立生活早已让她懂得低头忍让的道理。
或许是发现了翠翠的害怕，那女子温声道：“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些百合花。”
翠翠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园子的一端，与另一端的女鬼遥遥相对，就像是力量的两端，平分秋色。
翠翠还是觉得自己见过她。
天一亮，那女鬼就消失了。翠翠终于松了口气，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满园子的百合花这么尽心尽力，或许她对所有的百合花都很尽力。或许是天生的花农吧，周围的人这样评价她。
待女鬼走了一段时间，坐在园子里的翠翠吹了会清晨的寒风，将困顿与劳累吹散了些，便走进内室，从自己床头的小柜子里端出一个花盆。很显然，这盆花很奇怪，没有阳光也能活得如此美丽，更奇怪的是，这是一株罕见的赤色百合花。
翠翠的动作十分小心，季思弦却感觉到此时的翠翠平静如水，甚至平静到茫然，就像是凭借着本能呵护着这朵花。
翠翠将这朵花定定地望着，她双手作捧状拥护着这朵花而不敢触碰，良久，翠翠低声唤道：“小姐……”
季思弦眉头一挑，显然这是很关键的信息。然而翠翠就像是受惊了般，茫然地左右四顾，然后又将这朵花藏回原处。
季思弦能感受到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就像是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翠翠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心情，便上床补觉去了。
“共情”一术的好处，就在于它所经历之事并不会按照正常时间的流逝而展开，而是会随着主人最印象深刻也是最想表达的地方而展开。
仿佛是刚爬上床，一转眼间翠翠又在后园子里修理百合花的枯枝了。翠翠很苦恼，晚上的女鬼再来可怎么办啊？要不然去请个道士给家里做做法？可惜自己也没这么多钱啊？正苦恼间，隔壁赵大娘的呼唤便传过来了。
“翠翠诶！翠翠诶！有贵人找——”
翠翠忙停下手中的活出门迎客，是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人，自称是东街陈府的管家。
东街的陈府，不就是新搬来的要做百合花生意的富商吗？！他们找上自己，难道是因为……
“素问姑娘巧手，尤其是对百合一道，我家老爷慕名，想求姑娘帮忙看看我家老爷种的花。”
这样的要求，翠翠只是略微沉思了一会，便答应了。翠翠成为了陈府花田里的一名花农，陈府的栽种量很大，那几天翠翠一直在花田里日夜忙碌。有一个下午，陈家老爷来看自己的花田，晚饭间，觥筹交错，陈老爷多喝了几杯，饭后陈老爷看着自己的花田，一名管事趁机吹捧了两句，吹得陈老爷直乐呵。挥手让下人们一边待着，自己踏进了花田。酒兴正浓，看到了花田间劳碌的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