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1 / 2)
大概十几分钟前?还是几十分钟前?
顾朝明不能确定时间但能确定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在不久前他在教学楼底下看到的那个怪人。
还是那顶白色棒球帽,之前只是隔着几层楼的距离遥遥望一眼,现在距离缩短到不过一两米,顾朝明可以清楚看清他帽子上用黑线绣的标志和英文字母。
棒球帽很干净,没有一点灰尘,干净得像那人的眼睛,躲在镜框后边,看向顾朝明的眼神似有些惊吓但依旧清澈明亮。
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扑闪都能带起眼中水波,这是顾朝明在这样的距离看到他第一眼之后就发现的。
并不是他的眼睛在五官之间有多么突出,而是在他捂得这么严实的脸庞上顾朝明只能看到他的双眼。
浅蓝色的一次性口罩依然在,鼻梁将口罩撑起一定弧度遮挡住下半部分容颜。棒球帽帽檐为整张脸抵挡夏日余晖,黑框眼镜挡在清澈的眼眸之前。一切的一切都筑起一座城墙,为他的脸庞做防备,遮挡住他的容颜,抵挡别人视线的攻打。
同样也是他把脸包的过于严实只能让人看到双眼的原因,顾朝明盯着他的眼睛细看,才发现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没有镜片。
不是近视?顾朝明脑中闪过一丝疑问。
其实在那人转过身与他对视的时间里,顾朝明脑子里已经千军万马跑过无数个问题。
这人是谁?
在学校还戴口罩?
我们学校的?
顾朝明一个问题也没有问出,只是停下脚步之后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白帽怪人手中捏着顾朝明插在铁丝网上的小黄花,同样看向他。
两个互不相识的少年隔着林荫道边一排排深绿相望一眼,相互无言,夏日的风从中间穿过。
不远处操场上有人在训练,食堂里住宿的人正在吃饭,教室里还有未关的风扇,路边树上落下一片落叶。
对视几秒后顾朝明的视线从白帽怪人的脸上顺着他的白色T恤滑到他手指间的黄花上。
纯白与亮黄的相撞。
白帽怪人感觉到顾朝视线的转移,也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小黄花,又跟着顾朝明将视线转回对方脸上。
似是一场视线的追逐游戏。
相望无言,顾朝明觉得自己挺不喜欢搭理陌生人的,但苏炳总说他对自己的认知有特别大的偏差。苏炳好像说的也对,有就有吧,对面的人一直没说话,那就由他来结束这段尴尬吧。
不认识对面的人,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什么切入点都没有,顾朝明在心里打腹稿,最终也只说出一句尴尬又客套的“你好”。
对面的白帽怪人更是简洁地回应一个点头,之后便没了反应。
顾朝明:“…………???”
这对话根本进行不下去啊!
面对这样无法继续聊天的人,顾朝明选择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指着他手里的小黄花说:“你喜欢这种花吗?停车棚花圃那边就有这种花。”
对方听到他的话语依旧无言,只是点点头。
顾朝明的礼貌笑容和搭话都送给从他们中间穿过的夏风。
顾朝明觉得自己的尴尬连夏风都吹不散。
虽然白帽怪人对于顾朝明的问题只是点头回应,但并没有让顾朝明感觉到他有不想理你或者随意应付的意思。
不想理你、随意应付的点头一般点头和眼神之间都透露着不耐烦与嫌弃,但这个少年并没有。少年盯着他认真听他说完,但却只回应一个点头。
顾朝明有点不懂他,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唯一露出的眸子里没有敷衍与不耐烦,而是另一种顾朝明看不懂的东西。
看不懂,顾朝明也没有去在意。
顾朝明自认为自己不喜欢和别人搭话,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对方两连点头回应之后,他的心情还没有被破坏。
自己和那个三句不应便会暴跳如雷的男人还是有区别的,自己一点也不像他。
因此,顾朝明竟获得一点安心。
也许是对面少年没有敌意和不屑,还有突然获得的一点安心感,让顾朝明有心情继续问他:“你是我们学校的?”
少年先是摇头,后又点头。
嗯?这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
顾朝明的疑惑写在脸上:“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说话吗?”
少年眼球转动,犹豫一下,指指自己的喉咙。
顾朝明疑惑地问:“不会说话?”
少年点点头。
顾朝明“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错怪人家了。
顾朝明感觉到对面少年自从转过身看到他起就处于一种类似于紧张、害怕的情绪之中,自己的每个动作少年都格外关注,顾朝明觉得自己一靠近,少年就能后退十丈远。
看他这副装扮和不愿与人接触的情绪,顾朝明联想到一个词“社交恐惧症”。
“你有社交恐惧症?”顾朝明问。
他看到少年的口罩微动,应该是张开口又因为不会说话而没有声音。
少年的眼睛总是在转,在思考,以至于顾朝明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难为人了。
余晖和晚风都在催促着时间迁移。
“你不回家吗?”顾朝明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又看向那人,指指学校大门的方向,“时间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带着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意思。
少年又是一点头,顾朝明对他咧嘴笑笑,握着手机转身。
走几步顾朝明感觉身后异样,有人在背后盯着他看的怪异,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发现对方还站在原地看向他。
顾朝明朝他笑笑,倒退着抬起握着手机的手朝他挥挥手再见,转身继续往学校正门走去。
告别奇怪的少年,走到教学楼看到花圃中盛开的一朵一朵小黄花,顾朝明想到那个少年不禁笑笑,他还挺有趣。
和奇怪少年聊天得来的一点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坐上回家的公车,顾朝明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熟悉街景,心情犹如一张渐变的色卡,越是离家近颜色越是一点点加深,到站下车走进小区已是色卡最深的颜色。
顾朝明在车上像一个忠诚的祈祷者,在内心向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灵许愿。
许愿那个男人不要回家,不要回家,家里最好一个人也没有。
如此日复一日。
初中时他还曾期望公车开慢点,再慢一点,那样他能晚一点到家,晚一点见到那个恶魔,可公车终究还是会停站,他还是无法逃离。
走到自己住的单元楼下,顾朝明没有上楼而是转身拐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小卖部特有的简陋与杂乱,不大的房间还隔成两间。大的那间摆麻将桌,剩下的一间才卖东西,有点主次颠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