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2 / 2)
夜色太暗看不大清,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比正午的阳光还辣。顾朝明咬着下嘴唇,小小的胸膛上下起伏,怒气都被压抑在里边。
不能哭,顾朝明想,哭有什么用,只会让她们更欺负你。
顾朝明抬头瞪那个打他的肥胖女人,旁边的妇女见这阵势,忙上来劝打人的女人。
“干嘛打小孩啊,他家长不在,你打也说不过去。”
“到时候小心他家倒打一耙,说你先打他儿子呢。”
“你还别说那曲盈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儿子都这么强硬,这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
几个人劝着,完全不顾未关的门后顾朝明还在听着,诽谤诋毁曲盈逸的话音在黑夜的庇护下大摇大摆地攻击着顾朝明的耳朵,胸膛起伏得更快,整个脸上的表情都皱在一起表达愤怒。
“这么小的孩子就把他一个人和顾涛丢在家,这妈去外边搞男人去了吧。”女人还笑嘻嘻地八卦讨论。
灯坏掉的楼道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垂下的手臂上忽然一阵刺痛,女人尖叫出声,惊恐得仿佛见鬼。
手臂上的疼痛让女人连忙甩手,用手推顾朝明,推不行就改用手打。
月亮的清辉给无灯的过道粉上一层银白。顾朝明紧紧咬住不放松,他能感觉到自己咬到肉,牙齿陷进去,有一丝丝血液的味道。
其他的妇女都过来帮忙,小孩有的在一边哭,有的在一旁捣乱,还有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笑。
几个女人混做一团,中间一个咬人的小孩,任他们推拉着,顾朝明就是不松口。
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很痛,但他也能忍住。他不能容忍的是她们对自己母亲的评论,那是诽谤!
顾朝明全心全意、拼命认真地咬着,脑子里只有咬她这一件事,口水从大张的口腔里流下来。
楼梯上传来男生的叫喊,顾朝明也完全置之不理。
“妈,你们在干什么?”刘意从楼上走下来一脸惊吓地喊到。
混做一团的人群对他的叫喊毫无动静,刘意连忙跑下楼梯,扒开混做一团的几个人,露出里边狠狠咬着别人手的顾朝明。
“明明?”刘意看到咬人的顾朝明更加惊奇。
明明,刘意给他取的小名,他管小区里认识的小孩都是叫双字。
刘意来朋友家玩,回家下楼梯正好看见月色下这混乱的一群人,其中还有自己老妈带着自己弟弟。
被咬的不是刘意他妈,是他们楼下的楼下的女人。刘意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脸懵逼地跑下来拉开人群,让顾朝明松口。
一听有人叫自己明明,顾朝明知道肯定是刘意。顾朝明还是不肯松口,两只眼睛猎豹一般凶猛,嘴中叼着的是他的肥肉。
顾朝明死死咬住,被咬的女人痛得泪花都出来了,索性顾不着邻里关系,顾不得咬她的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女人一脚踢上去。
这一脚正好被上楼回家的曲盈逸看见。
曲盈逸生性温柔,衣服都多是浅色,见有人踢顾朝明,她一下化身成英勇的女战士,踩着高跟鞋,跨着大步跑过去,直接还给那个女人一脚。
被踢的女人疼得一声骂,曲盈逸从未如此暴力过。
顾朝明一听是曲盈逸的声音,立马松开被他咬得渗出鲜血的女人,一下扑到曲盈逸怀里。
曲盈逸摸着他的头安慰他,带着他回家。几个妇女还想拦住他们娘俩,被刘意劝下来,有不服的冲着关上的大门咒骂。
“一家子都有病。”
门内顾朝明抱着曲盈逸印着花的裙子,流下的眼泪都抹在漂亮的花裙子上。曲盈逸把包放在沙发上,她没有说话,等顾朝明哭累了,哭到抽泣,只剩哽咽,哭不出眼泪的时候,曲盈逸才轻轻问他:“为什么咬人?”
顾朝明的小手一下一下在脸上胡乱抹着眼泪:“她们骂你,所以我就咬她们,没人可以骂你。”
没人可以骂你。
曲盈逸被顾朝明稚嫩还未变声、带着哭腔的话语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稀碎。
她没有说“以后不许咬人”,“你这样是不对的”,“妈妈没关系的,不要为了妈妈咬人”这种话。
她只是伸手环抱住哭得一抽一抽的顾朝明,抱住她的儿子,她的保护者,她的小男子汉。
这件事后几家彻底闹崩,小孩子们走一条路上都看不顺眼,几句不和打起来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刘意读高中,和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但去学校有一段路是相同的。刘意上下学,遇上他们打架都会上去阻止。
阻止之后,自己弟弟和同伴们去疯,他就会在路边小卖部买一支绿色好心情递给顾朝明。
刘意在顾朝明的世界里代表着绿色,是夏天绿豆冰的颜色。
三年后,顾朝明童年的绿色离开这座城市,去往别的城市读大学,又在读大学的城市发展,除了过年过节,顾朝明很难再见到他。
一直到今天,和林见樊聊天答应星期一给他带早点的第二天。
顾朝明提着买好的准备材料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明?”身后有人叫他。顾朝明回过头,这个声音他知道——绿色好心情,刘意哥哥。
顾朝明一手提着食材,一手插在口袋,最近降温降得特别厉害,几乎是一夜入冬,气温直接没底地往下掉。
没戴手套的手提着袋子走一路,被冷空气偷去温度,顾朝明蜷蜷冻得冰冷的手指,回过头,果然是他。
刘意拖着一个灰色的行李箱,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铺成的小路上咕噜咕噜地响。刘意拖着行李箱的手戴着皮手套,一身黑色的大衣,对于这种天气有些单薄的裤子,看起来不像是过冬的装备。
刘意脖子上灰色的围巾系成围脖状,头发也被风吹乱,脸庞因为在风中行走有些红。
刘意拖着箱子,微微小跑走到顾朝明身边,和他一同并行。
当年十六岁的刘意,对于父母不要和顾朝明一家有来往的话完全没听进去,反而更加照顾这个咬人的弟弟。
刘意经常和这个吃着绿色好心情的弟弟一起回家,和他说话。
一高一矮,两只冰棍,走在回家路上。现在也同样,只是高矮对调。
许久不见,不用寒暄,刘意看着他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小子又长高了吧?”
“有吗?”顾朝明问。
“我这鞋底还有点增高,去年看你都没这么高。”刘意说。
顾朝明笑笑:“我还小嘛,长身体。”
刘意几乎想捂着胸口:“我们这种老哥哥就没得长了。”
一阵寒冷冬风刮过,刘意往围巾里缩缩,看到顾朝明提着塑料袋冻红的手,摘下自己没拖行李箱的那只手的手套递给顾朝明。
“戴上,天冷,别生冻疮了。”接过手套时听到生冻疮三个字,顾朝明想到的人只有林见樊一个,完全没有他初中那个和冻疮苦战多年的同桌的位置。
林见樊是顾朝明心头开心和微笑的按钮。一提及与林见樊挨边的词,无论多少个十万八千里,他都能一个筋斗云翻到。
手指插/入带着刘意余温的手套中,手套内部有柔软的绒毛。
寒冷被舍弃,顾朝明心中的笑意爬上嘴角。
刘意看他一眼:“没想到降温降得这么厉害。”
“前几天就降温了,天冷,年年大雪,”顾朝明刚看到刘意就觉得他穿得太单薄,“你怎么穿的这么少?”
“没办法,出差直接回来的,也没带什么东西,只能冷冷。”刘意说。
“这次呆几天啊?”顾朝明问。
“大概三四天吧,本来一天就行,反正也没事,多在家休息几天也是好的。”刘意说。
“你们也快放学了吧?”刘意又问,是作为大哥哥会问的问题。
“还没,还没期末考。”顾朝明说。
刘意点头:“不过这次过年挺早的,你们放假也应该挺早。过完圣诞节不久就应该能放寒假了吧?”
顾朝明嗯了一声。
顾朝明现在在读的高中和刘意当年读的是同一所,所以聊起读书的事来,又提及圣诞,刘意说:“当年过圣诞我们班女生不知道怎么的除了送苹果、送糖外还流行起送纸鹤。班上女生都上课叠纸鹤,就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班这样。你们现在还叠吗?”
顾朝明摇头。
刘意笑起来:“那你觉得你今年圣诞会收到礼物吗?还是给谁准备了?”
突然的情感问题,顾朝明心中陡然敲响鸣钟。
林见樊这个名字一下跳出来,又被顾朝明摁下去,它又跳出来,又摁下去。顾朝明怀疑下边是不是有一张弹簧床,他越想压制住,林见樊这个名字跳得就越高。
“没人送我,也没有想送的人。”顾朝明违心回答到。
“没有?不要那么肯定吧,”刘意不信,“这么帅,又这么高的男孩子都没人表白?”
“没有啦。”顾朝明笑笑。
“你是不愿意告诉我吧。”刘意说。
“被你猜中了,不想告诉你。”顾朝明一路上笑嘻嘻。
刘意一脸看小孩子淘气的样子,“那你答应了吗?还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顾朝明一挑眉,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完全没有的事。”
“那肯定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吧,”刘意接着说,“刚看你心情这么好,还时不时地傻笑一下,这是想到谁了啊?”
顾朝明的眼睛就是在这时一亮。
林见樊的名字又在心头跳动。
刘意贴近问他:“想到哪个小女生了啊?一转眼你都到谈恋爱的年纪了,想当年我才你这么大。”
林见樊三个字不停在脑里蹦跶,顾朝明还是说:“没有,没有的事,我现在要好好学习,不会想那些事,学习使我快乐!对了,我刚刚想的那个女孩叫做学习!”
顾朝明一脸认真的样子把刘意给逗笑。
“你也太可爱了吧,”刘意笑,“好好好,学习是你的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会的会的。”
刘意噗嗤一笑,看着顾朝明硬朗的侧脸,两鬓的头发极短,就算现在义正言辞说学习是自己的女孩,嘴角还是因为想着他那位意中人而勾起。
刘意心想果然还是年轻人啊,提及自己喜欢的人还是那么青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