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1 / 2)
薛沛看傻子一样看着薛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不好意思薛族长,我实在是没忍住,不是嘲笑你的意思。就是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薛族长,”
“是不是别人上你家去抢东西,薛族长不但会双手奉上,还会把别人没发现、你自己珍藏密敛的东西放在哪,都告诉那个强盗,省的他来日质问你,怎么没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让他抢?”
薛海的脸一下子紫胀起来,张张嘴,想辩驳一下薛沛指责他们是强盗之言,是信口雌黄,可是自己当初落井下石的吃相太难看,还真与强盗无异,只好用眼去看甄应嘉。
甄应嘉心里也在滴血呀,当初他可不是无缘无故到薛家来的,是金陵知府亲自过府,告诉自己薛沛腹背受敌,快支撑不住了,那薛家的生意又红火,与其便宜薛家七房,不如他们两个也沾沾手。
想到薛家小霸王花钱如流水的作派,将自己的儿子、四皇子的亲表弟都给比下去了,甄应嘉不能不心头火热。他倒不是想着让自己儿子也养成薛蟠那样的霸王性子,想的是自己用薛家生意,源源不断的赚银子,替亲外甥养多多的养私兵,助他登上皇位,自己儿子就是皇亲,那时整个薛家,都得跪在他跟他儿子脚下。
为了早日助四皇子登基,甄应嘉商量都没跟四皇子商量,就自己做主将银子抬到了薛家。直到现在,甄应嘉才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知府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薛沛应该出的三十万两银子!
上当了!
甄应嘉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些天被眼看要到手的银子晃昏的脑袋重新转动起来,发现自己这次跟着薛家七房人来找薛沛讨公道要皇商之位,又是一步臭棋。
“薛老爷,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出此狠手?”甄应嘉是真想知道答案。
薛沛觉得今天也是长见识了,对人脸皮厚度有了重新认识,向着甄应嘉一笑:“甄大人说的那里话,媚沁虽然一进知府大牢就暴毙了,可是她替我煎药的情份,薛某一直铭记在心。”自己做了什么,别人不说就真当人家不知道吗?
甄应嘉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想想向薛沛示意想借一步说话。按甄应嘉想来,男人嘛,哪个不想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区区一碗毒药,又没真把薛沛怎么样,他现在也就是看起来病弱了一些,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不如直接拉他到四皇子的阵营,到时大家一起襄助四皇子成就大业,想要多少银子没有。
花厅门口还站着罗老爷呢,薛沛能跟甄应嘉借一步说话?现在薛沛已经看清,甄家所以成为新帝处置的头一号,可不仅仅因为甄太贵妃之死、甄家再没有靠山了——这个甄应嘉脑子本身就不怎么清楚。
哦,人没毒死,就当自己没下过毒药,还想让别人跟他一样的当事情没发生过?没听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吗?甄应嘉竟指望着一个商人做君子,新帝不处置他处置谁。
薛家七房人拉甄应嘉过来,是想着借甄应嘉的官身压薛沛的,刚才容他们两个说话,也是听着甄应嘉一直在指责薛沛,跟他们的目的一致。现在甄应嘉想跟薛沛借一步说话,那七个人能同意?
都不用薛沛说话,薛海等人便拉着甄应嘉出起了主意,希望甄应嘉能给四皇子去信,由四皇子到内务府运作一下,直接在京城把薛沛皇商的名头转到他们头上。
甄应嘉不是不意动的。
虽然他自作主张挪用了大笔的银子,初衷也是想替四皇子更好的敛财。只要他把利害向四皇子说明白了,相信为了自己的钱袋子,四皇子也会将皇商之名办下来。
最主要的,此事若是四皇子操办下来,谁说皇商的名头一定要落到薛家的头上?哪怕自己身为官员不好从商业,可是甄家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找出一个听话的来挂名,并不难。
甄应嘉想的很好,可是花厅外偏传来了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美梦:“薛老爷,不知今日薛老爷这里有客,看来这皇商交接之事,咱们还是改日再办吧。”
谁呀这是,跟薛沛办什么交接皇商之事?
甄应嘉跟薛家七房的人,眼睛都看向了那个从门口逆光走进来的矮小男子。这个人不光矮,还瘦,穿的也不算太体面,要不是他刚才说出来的话,几个人都会把他当成薛府的下人。
就是这么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开口要跟薛沛交接皇商之事,薛沛还一副小心应对的姿态,让甄应嘉几个觉得那个人高深莫测起来。终究是跟来人不熟,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薛沛,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薛沛很好心的向甄应嘉等人介绍来人:“我头一次中毒后,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怕耽误了给圣人办差,只好上书内务府,请派能人来接金陵皇商之位。这位罗老爷,便是内务府派来接替我做皇商的。日后大家有什么生意,还望多关照一下罗老爷。”
关照个屁!
大家终于认出来,眼前这个罗老爷,就是前两日买了薛沛古董器皿的人。所以今天薛沛才这么有持无恐!
甄应嘉拳头都快攥出血来了,还是上前与罗老爷打招呼:“原来是罗老爷,没想到罗老爷竟来的这么快,可是内务府有什么急着采办的东西?”
罗老爷便疑惑的看向薛沛,薛沛给他介绍道:“这位是体仁院总裁甄大人,他的高堂、甄府的老封君,曾得圣人手书“奉圣夫人”,现任的甄家家主。”
“原来是甄大人,草民正说等着安顿下来,就去府上给奉圣夫人请安,没想到今日竟与甄老爷相聚了。”罗老爷说的很客气,甄应嘉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什么叫安顿好了就去给奉圣夫人请安,多少来金陵做官的人,都是一下船就先去拜见自己的母亲。
一个小小的皇商,是不把自己的母亲放在眼里吗?还是刚得了皇商之位,就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了,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了?
甄应嘉心里鄙视了一回罗老爷,面上还是与人客气着说不敢劳烦等语,想着自己回府就给四皇子写信,让他快些运作,这皇商能落到姓罗的头上,就能改成姓甄!
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于事无补,甄应嘉也就不再多留,向薛沛说声打扰,便告辞而去。压阵的都走了,薛家七房人也没脸再留,一个个气急败坏的向着薛沛拱了拱手,说声再会便想出门。
薛沛却叫住了他们:“诸位且慢行一步,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几个人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脚,脸上都带着些不耐烦,薛沛也不管他们脸色如何,向着几人拱手道:“说来我们曾同族一场,搬家前该到各家辞行。只是我府里的情况诸位也都知道,只好在这里与诸位别过。山水有相逢,来日相见再与诸位把酒言欢吧。”
什么?几个人不由惊讶起来:“你要搬家,搬到哪儿去?”
薛沛摇头叹息一声:“我府里两次遭贼,到现在知府大人那里也没寻到贼人的踪迹,显见是早有人惦记上了我府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也只好惹不起躲得起了。”
“可是这老宅无人照料,日久只怕会失了人气。”薛海眼珠一转,向着薛沛道:“这可是薛家根基所在,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不如……”
老宅占地就不说了,只说建造的工料跟历年的加建,怎么也值个七八万两银子。不说薛海心动,在场的七房家主,哪个不是目光炯炯?顾不得再说告辞的话,纷纷想替薛沛照料老宅。
薛沛也不明确的说自己已经将宅子卖了,只说不敢劳烦大家。等到那些人想拿出同族的帽子压薛沛,才发现自己早在半个多月前已经与薛沛分了宗,现在这老宅,是薛沛一个人的老宅了。
罗老爷看的好笑,等着薛沛把人给气的都说不出来话了,才上前谢过薛家诸位对他新宅的关心,说什么等到他把新宅重新收拾一下后,再与诸位高邻好生聚一聚。
到此时这些人才知道,薛沛不光卖了古董,连祖宅都给卖了。心里虽然骂薛沛便宜外人,却也解气薛沛已经落魄如斯。
一个个也不问薛沛空究竟要搬到哪座庄子上去了,也不问薛沛搬家的人手够不够了,更不问薛沛日后有什么打算,一副生怕薛沛到自己府上打秋风似的,飞快的散了个干净。
罗老爷看的都叹气:“看来倒是我孑然一身,没有亲戚往来的好。”
薛沛是见怪不怪:“这还算好的,好歹留了我一条命在。还有那狠心的占了家财,仍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别人一草一纸用的都是他们家的呢。”
做暗探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罗老爷也就是一时有感而发,心里对薛沛连同情都算不上——能全身而退的暗探,自开国以来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罗老爷自己还不知道最后落到什么地步,心里羡慕薛沛还羡慕不来,哪来的脸同情人家。
薛沛倒是有事托付给罗老爷,那就是原主在中毒之后,已经让人给薛襄捎信,当时想的是两人总是同父,薛襄又一向敬重长兄,有意向薛襄托孤。现在近二十天过去了,薛襄怎么也该得信往回赶了,若是回到金陵发现自己府换了主人,怕是会着急。
所以薛沛拜托罗老爷,等到薛襄回来后,把自己的去向告诉薛襄,还要看着薛襄别一时冲动,去向那七房讨什么公道,免得吃亏。
这样小事,罗老爷没有不应之理,甚至在启程之前,还陪着薛沛到知府衙门走了一回,请知府别忘了替薛家寻那盗银之贼。又带着人直把薛沛送到城门处,这才做别而归。
直到马车开始走上乡间土路,薛姨妈的哭声才引起了薛沛的注意,不过薛沛能带着她一起到庄子上已经仁至义尽,想让薛沛劝她或是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做,薛沛可没那个心情:
从穿越而来的那一天起,为了全身从暗探之位上退下,薛沛费了多少心神精力。薛姨妈不光帮不上忙,还一直拖后腿,薛沛早已经吐槽无力了。要不是薛沛知道自己这一世会呆好几十年,不可能完全不与人交往,而与人交往得有一位女主人,你看薛沛是不是还会带上薛姨妈。
先这么混着吧,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摇摆,薛沛靠着车厢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庄子外头,两百亩的庄子对平民来说不小,对豪富过的薛家来说,只能算一个小庄子。哪怕从这一世穿越之初,薛沛已经吩咐薛成让人把庄子从里到外都收拾一遍,看在薛姨妈娘三个眼里,这个庄子还是不能住人。
“咱们以后就住在这个小庄子里?”薛姨妈最先想哭:“离城足足三十多里,亲戚家有个嫁娶之事往来就得一天,太不方便了。还有那些太太夫人要是下帖子,说不得都找不到地方。再说蟠儿那些读书的朋友,要是知道他住在这里,也该看不起蟠儿,不跟蟠儿往来了。”
薛蟠倒不想哭他“读书的朋友”,他想哭夫子庙的糕、玄武湖的鸟、秦淮河的美人。薛宝钗这个时候将将三岁,倒是还没出过什么门,可是她知道大小,现在庄院比不上她原来住的那个,没花没朵,也让小人儿不开心。
薛沛对这个小庄子倒还满意,典型的江南风格,白墙黛瓦旁绿柳依依,绕庄一线活水添了灵气,远处稻子已经半尺多高,微风吹过,层层起伏堆叠,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同喜同贵,去收拾屋子吧。”薛姨妈知道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得在庄子里住几日,只能有气无力向自己的丫头摆下手,才走到薛沛面前:“老爷打算在这里住几日?”
薛沛看她一眼,继续去看远处的稻浪:“什么住几日,今后咱们就住在这里。”老爷要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养老了。
“怎么能住在这里!”薛姨妈急了:“左近连个往来的人家都没有,蟠儿于今已经八岁了,一直住在这里将来怎么做亲?”
还能怎么做亲,薛沛已经决定要是薛蟠还如原著里那么死性不改,就给他娶个大字不识的村姑!还有薛宝钗,也不用立什么青云志,反正他这辈子长着呢,足以看着她嫁个老实的,村夫。
身为拆官配小能手,薛沛深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薛蟠还不知道薛沛的心黑到了什么程度,印象还停留在分宗前薛沛说的只他一丝血脉,要替他多争取利益的时候,觉得父亲带着他们来庄子一定大有深意,顾不得他自己也想住在城里,上前薛姨妈:“母亲也别伤心,父亲是不得已才带咱们来庄子里住的。”
薛沛还真没想到傻儿子说出这么一句,面色温和的冲着薛蟠“哦”了一声:“你倒是说说,为父有什么深意?”
薛蟠想了想道:“咱们家两次遭贼,银子被贼人偷光了,就算是变卖的那些古董,也没卖几个钱,还都被罗老爷收走了。下人也没卖几个钱,再卖人母亲跟妹妹身边没人服侍,就要受委屈了。倒是来庄子里住着,花用还能少些。”薛沛给罗老爷补偿皇帝银子的时候,可是把薛蟠带在身边的,所以他觉得薛沛手里没有几个钱了。
早已经忍不住的薛姨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薛宝钗也跟着哭,薛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先哄哪一个好。薛沛已经走过来拍了拍薛蟠的肩膀:“好孩子,难得你体谅为父的一片苦心。”
又向薛姨妈喝道:“蟠儿如此懂事,你该高兴才是,哭个什么。有这么懂事的孩子,咱们又能苦几年。只要将来蟠儿读书有成,咱们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一句话把薛姨妈的泪给说下去,夫妻两个看向薛蟠的眼神都跟见肉的恶狼一样,薛蟠生生被看的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收回刚才说的话。
薛沛还好说,薛姨妈想的更长远,已经想到将来薛蟠读书中进士做官娶白富美替白发娘亲请封诰了,破啼为笑的拉了薛蟠的手,一边往庄院走一边道:
“蟠儿放心,等你中举之后母亲就带着你回京,不必窝在这个小庄子里。到时请你舅舅给你讨个国子监的名额,你珠大哥哥也该中了进士做官了,正好指点你,省得你走弯路。”
薛蟠听的头皮都快炸了,频频回头看向薛沛,却发现父亲正蹲在妹妹跟前,问妹妹想不想随他一起去看门前小河里的鱼。
“老爷又带着钗儿胡闹,大家子姑娘哪能……”薛姨妈刚想制止薛沛,就发现自己家的皇商之位不见了不说,刚才儿子都说了银子也不见了,自己家如今退居到庄子里,只能算是个土地主,再也称不上大家,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
刚刚还想着儿子请封诰的薛姨妈,再次被拉回残酷的现实,泪水婆娑的看着薛蟠:“蟠儿,你妹妹将来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可全都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