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血竭5(已修)(1 / 2)
林今棠捧着那手谕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愣劲,因为实在没想到这么大的权柄,纪潇想都没想就交给他了。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纪潇不仅相信他,还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所以所以,这道手谕就是她对他的认可?
不是偏爱的那种认可,而是觉得他也是能稍稍依靠的?
这么想着,林今棠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傻气,笑得让人十分怀疑他的脑子安好否。
唐鸠见了不由关怀地唤了声:“正君?”
林今棠压根没听进去,把整张脸埋进了那宣纸里,深深吸了一口。
唐鸠:“……”
也就是林三郎有美貌,叫人看见了最多善意地笑上两下,换作别人,只怕要被鄙弃这副模样了。
他在院里一片压低的笑声里尴尬了一会儿,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又将那手谕展开看看,忽然意识到什么,折返回去。
纪潇正要爬进窝里睡觉,就被林今棠从后头一把压倒,他抓紧时间蹭了蹭他的大猫,说的与做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印章没盖。”
纪潇已经不知多久没用过印章了,还真忘了这个事。
她只好指挥林今棠翻箱倒柜了半天,从终于在书箱最底下把印章翻了出来。
宅子里的人知道主人竟把兵权都交到了正君手里时,还很是怀疑正君能不能办好这事。
然而林今棠却办得井井有条,先派人出城追华飞去,又命唐鸠将城里分散的羽泽卫召集起来,期间亲自去县衙知会县令,城门口的告示不出半个时辰便张贴完,林今棠再回林宅时,直接安排了布防,叫人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好如何布防的。
暗卫们听惯了齐王和唐鸠的命令,一时有些不适应,纷纷扫了眼自家统领。
唐鸠只是笑着道:“正君布置得极妥当。”
暗卫们这才各自行动起来。
阆州城内的羽泽卫仅千人,纵然这千人里多精兵,可若说与两万人交锋,无异于痴人说梦。
阆州自己没有兵,守城只能靠这千人,以至于林宅里大半的人手也不得不调出来,守城的女子便有数十位,剩下的均是在府里贴身保护纪潇。
傍晚城门一关,宵禁令传遍全城,连带着要开战的传言也漫天飘,百姓们皆是惶然神色。大晏建朝以来阆州少有纷争,这一代人基本未历过战事,自然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不用县衙多嘱咐,大家便已闭门不出,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黎明时漾儿忽然大声啼哭,声音透到了这一头,林今棠睁开了眼睛,便对上纪潇毫无困意的眸子。
他自己也几乎一夜未眠,无非是强迫自己睡一下罢了,实则心里怎么能安心呢。
林今棠起身道:“我去看看。”
刚到隔壁门口便能听见奶娘手足无措的嘟囔,室内灯光大亮,甚至有两个婢女进来帮忙。
林今棠亲自哄了哄漾儿,发现以往都有用的招数都不管用了。
又正好有暗卫轻功落在了院门口,林今棠隐隐听到了动静,心中大概了然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冲着身后人道:“乳娘跟漾儿去隔壁房里,不要离开七娘身边。”
说着便直接将漾儿抱去了隔壁。
纪潇已经穿好了衣裳,盘腿坐在床上,正擦拭着一把许久不用的剑。
乳娘一进屋,就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可漾儿却忽然不哭了。以往见了纪潇都要嚎几声的他,似乎意识到阿娘身边是安全的,缩进纪潇怀里便不动了。
她一只手搂着小漾儿,身边放着剑,同林今棠道:“有唐鸠坐镇也够了,你要不要在我身侧?”
林今棠反道:“我恰好也想问你,这宅子指不定已经暴露了,你要不要带漾儿换个地方。”
纪潇沉默几秒,忽然笑了出来:“我曾在西北以五千兵马面临四万敌军守城五日,现在只有一千,你若能守上两日,便算赢我。”
林今棠:“两日他们能到吗?”
纪潇道:“若是到不了,第三日便交给我。”
天光乍露之际,城门之上弓箭手蓄势待发,门下不远处聚集了大军,一眼望不尽有多少人,如黑云一般,让压抑笼罩在阆州的头顶。
林今棠登上城墙时,唐鸠也与他说清楚了局势。
陈王军是一刻钟前到的,照往常正是宵禁已除城门大开之际,若不是纪潇提前一日接到情报洞悉了陈樾的意图,此时大军准能杀掉阆州寥寥的守军,长驱直入地杀进还未醒来的林宅里。
而如今,或许是长途跋涉导致大军都疲惫了,也或许是被这严防死守的架势骇住想要先探一探虚实,总之陈樾命人停下来歇息,暂无攻城之意。
林今棠虚心求教:“依你经验,若他们进攻,这城门能守多久?”
唐鸠道:“最多三个时辰。”
林今棠默默思忖起来。
他们武器充足,投石,弩机,箭矢,火烧油……样样齐全,都是纪潇先前以防万一在阆州备足的。士兵也是经验充足,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守三个时辰,说到底还是人少无人能顶替的缘故,三个时辰奋力守城,便是大家的极限。
且三个时辰过后,他们还有余力抵挡入侵的敌人吗?
不行,他只能拖!
“这几日可有什么携信出城的可疑人?”林今棠问。
“未曾发现。”唐鸠似乎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自华将军出发,为了不让郎君在此地的事提早泄露,这几日进出城之人都要搜查盘问,就连那些来来往往的商人,都要多在阆州住一些时日才可放行,若有长期住在城里的人突然要出城,定会多加盘问,如有可疑之处,当时便会露馅了。”
林今棠点点头:“所以说给陈王报信的手下应该还在城里。抽五十人,去城中巡视,但凡有可疑人便带回来。寻常人得知有战事会闭门不出,但陈王的手下,肯定想要出来打探消息。”
唐鸠连忙应道:“是。”
“再有,给我一份地图。”
唐鸠袖中便有,立刻递了一份。
林今棠看了一阵,抬手敲了敲其中四处。
“这四坊靠近城墙,又恰好是些酒楼花街之地,你派人去挨家挨户敲门,今日凡能在这四坊中上街喧闹者,每人可领500文,越热闹越好。”
听到这,唐鸠也明白了林今棠的计策。
他这一计很险,需要足够的气运,因为事情很可能并不会像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然而现在他们占足了劣势,没有条件选“上策”,“赌”反而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都到这份上了,如何赌也就是形式不同罢了,他自己所想的虽然跟正君想的不大一样,但异曲同工,也未必哪个更有效果。
于是唐鸠没有提出半点质疑,反倒问:“正君可还有别的吩咐?”
林今棠又沉吟片刻,最终道:“谁家卖枇杷?”
唐鸠在心中缓缓生出了个疑问。
***
陈樾早在行军路上,就辗转收到了暗桩送过来的情报,说华将军三日前便带了齐王的亲兵离开了。
送信人是一个寻常农夫,说是阆州城严查出城,有个人便花了大价钱让他将一个消息送到另一座小镇的暗桩里。他将信筒藏在了母鸡的屁股里,才避开了搜查。
——那农夫自然已经命丧黄泉了,哪怕他声称自己不识字根本看不懂信。
羽泽卫的守备没什么问题,但他们防得住人,防不住人传消息出去,只是一句话而已,想带出去可有太多的办法了,除非彻底封城。可三日前哪能想得到陈樾已经出剑南了呢?
齐王亲兵具体有多少那人也不清楚,因为亲兵们借着山势遮掩埋伏在城外的山野间,并不像羽泽卫一样伪装身份散布在城里,唯有自己人知道该如何联络他们。
埋伏在阆州的那人能力有限,根本无从探查。
陈樾出于谨慎,还是让人先去周围搜了搜山,顺便也去阆州城墙附近探一探。
纪潇能调的兵可不少,万一跟华飞走的只是一小部分呢?
果然没多久,刺探城墙的人就先回来了。
从外面自然听不清城里的动静,但那些琐碎缥缈的片段足以昭示着城中的热闹,甚至有小儿放风筝,高高地飘在了半空。
陈樾暗道:有诈!
若真是空城一座,纪潇怎会不让百姓躲进家门?旁人未必,她纪晴渊可是不会置百姓于不顾的,除非她有把握能守住城,根本影响不到城里!
再过一阵,搜山的人也到了,亦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此时再看那禁闭的城门和城门上模糊的人影,便仿佛看见了那城门后的千军万马,让陈樾不由心生警惕。
他召来几位随军的大臣与将军想要从长计议,却也有好战的武将,提议先攻城刺探一下。
陈樾不由被说服了。
也是,他们拖不得,看阆州这架势应当是提早得了信知道他们要来,那么前来支援的大军恐怕也在路上了,到时候他们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如今已经在这里磨蹭了一整日,怎么也得有所行动了。
刚带着人挪到城墙下能看清上面的人的地方,就看到有个身影疑似在上头……悠哉地啃着枇杷。
唐鸠坐在一把摇椅上,剥皮的动作看起来竟还有几分优雅,身边放着一只炉子,烧出来的烟雾袅袅散在夜风里。他正对着城墙的矮口,观其神情不像是面临两万大军,倒像是在赏景。
见有人来了,便叫人射了一排箭。
齐齐钉在陈王军阵前,似乎有劝人止步的意思。
那一排箭竟完全处在同一条线上,这等精确的射法,叫陈樾底下没见过世面的士兵都开始慌张了起来。
唐鸠笑着招呼:“平凉王远道而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奴仓促间备礼,不大周全,还望见谅。”
陈樾冷冷地瞥了眼那一排箭矢:“这便是你的礼?”
唐鸠竟不要脸地承认了:“只是其中皮毛,不如郡王再入城一观详细?”
陈樾拿不准唐鸠究竟是真想让他进,还是不想让他进,但是他自然不能露怯的,于是哂地一笑:“好啊,唐公公这么客气,我自然是却之不恭。”
话虽这么说着,却是两方都没有动作。陈樾示意身边的主将,很快大阵便分开一条道,扛着巨木的士兵上前,一副欲攻城门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