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1 / 2)
也许是因为那一晚顾横洲的照料,贺西楼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伤口结痂,高热消退,惨白的脸颊上开始有了血色。
他躺在床榻上,锦被盖住了胸口,年轻的身体仿佛是一座沉睡的火山,蛰伏着,内部暗潮涌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爆发。
深紫色的床幔将阴影投在他的侧脸,烛火摇动,阴影流转不定,光和影泾渭分明,勾勒出英俊逼人的线条。
一只手猛地拉开床幔,将床幔挂起来,贺西楼的脸彻底显露出来。
顾横洲在床边坐下,把手中的托盘放下,紫檀硬木似金似玉,发出清脆的轻音。
托盘上放着淡黄色药粉和雪白绷带,贺西楼已经彻底掌控了王城,用的药自然都是最好的,仅仅一碟药粉就价比金玉。
贺西楼积威甚重,自他度过危险期后,侍女们竟无一人敢接近他,更不用说替他换药。小莲哀哀地看着顾横洲,也不出声求情,只是一双手将帕子绞得不成样。
云破月的殿门开着,湖泊中莲花的火红流淌进来,照在白玉地面,映出樱贝一般的淡色,像是暗中闪烁的微弱心火。
顾横洲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已经换了好几天的药,贺西楼沉睡的时间越来越短,但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避嫌,顾横洲来换药时,贺西楼总是沉睡不醒。
扶起贺西楼,顾横洲拿起托盘中鸟羽形状的剪刀,这把剪刀是专门用来剪掉绷带的,尖端被打磨成圆润弧形,不会划破皮肤。但顾横洲还是用手把绷带往外扯了扯,才把剪刀探进去。
剪掉绷带,换了新的药粉,又将绷带缠上,按部就班将这一切做好,顾横洲的动作显得驾轻就熟。
把绷带打成结,压平之后用掌心按了按,顾横洲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紫色眼眸里。
眼眸深沉得仿佛万丈湖底,湖面上被日光照射成半透明的清澈紫玉,湖底凝着阴影,连同阴影一并凝结的,是种种看不透的情绪。
贺西楼静静看着他,不知已经看了多久,看到贺西楼菱形的唇失了血色,合在一起,像是脱水干枯的杏花。
顾横洲起身。
下意识,贺西楼伸出手,手掌抬起,停了一会儿,又重新放下。
然后手腕被人拉起,掌心贴上冰凉的骨瓷,贺西楼抬头,顾横洲把一杯水放在他的手上,见他不接,表情疑惑。
“不喝水吗?我看你嘴唇都有点干了。”
贺西楼这才反应过来,拿起水杯,低头小口啜饮,喉结像是一颗礁石,随着吞咽的动作时不时浮现。他的伤口正在前胸,连喝茶都要小心。
这样看上去有点幼稚,甚至丢脸的喝水方式,和贺西楼魔尊的身份完全不搭。贺西楼手段残酷狠辣,贺西楼心中有百般算计,但这一刻的贺西楼,像是某种还未成年的小动物。
顾横洲伸出手,摸了一下贺西楼的头顶。
贺西楼抬起头,有点茫然地看了顾横洲一眼,像是没反应过来:“师尊……”
“伤势怎么样了?”顾横洲收回手,淡淡地问道。
“好多了。”虽然不懂为什么顾横洲天天帮他换药,还是这样问,但贺西楼放下水杯,回答道:“恢复得很好,再过几天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顾横洲点点头,正要说点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小莲的声音。
“公子,今天是踏花节……魔尊大人醒了!”小莲走过来,看到贺西楼正坐在床上,立刻惊喜道。
贺西楼正想喝退小莲,听到踏花节,不由怔仲了一下。
顾横洲也被这个词触动了。
两人离开云渺派的时候,聊到人世间有许多凡人的节日,热闹盛大,将一岁岁光阴铭刻下节点,然后认真地庆祝。那时两人约好,等小重山拍卖会结束后,要去参加这样的节日,然而现在不过短短几月,已经物是人非。
“小莲,”贺西楼忽然开口,“去通知下去,今天所有人都休息,去过踏花节。”
小莲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笑道:“是!”
顾横洲将托盘递给小莲,小莲接过,欢天喜地离开寝殿。
贺西楼掀开锦被,脚踩在脚踏上,准备下床。
“你做什么?”
“师尊,我们出去走走吧。”贺西楼看着顾横洲,为了打动他,轻声补充道:“毕竟春光正好。”
这句话毫无说服力。
但贺西楼起身的动作并没有遭到阻拦,在他艰难伸手穿进衣袖的时候,顾横洲还帮他把衣服拉了起来。
偌大的王城绿意盎然,连绵交错的树枝发亮,似乎蓬勃的生机隐藏在薄薄的叶片中,下一刻就会喷涌出来。
天空高远明澈,云絮丝丝缕缕,风也干净皎白,将远处的青草香味吹来,清新得柔和,把人染成嫩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