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2)
躲在墙垛后的钟天青面容疲惫,他捂着胸口,从身体到里面那颗心,都很累。
他不想见他了。
最终,他没有穿着光鲜战甲出击敌军,元宝扶着他,而他按着自己歪斜的战甲,两人跌跌撞撞下了楼,灰头土脸的隐藏在人流中,被人引着,追上早下了城楼,正躲在暗处的师子章。
师子章猫着腰躲在一处民居旁,身旁还有几个半老的将军和随从,月光下,他见钟天青带着元宝病病歪歪的往这里赶来,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倒是没什么羞耻心,待钟天青赶到他身边,还露出些喜色,对身后的人说:“好了,人齐了,赶紧走。”
钟天青隔着他与那几个老将军对视,对方脸上有惭愧、耻辱、闪躲,不一而足。
钟天青垂了眼,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当日半夜,这一队人马从隐蔽处出了城。
半个时辰后,坚守城门的将士们忽然收到上级消息,弃城撤退。
半刻钟后,云光军大举进攻,成千上万的士兵像黑海一样涌进城,这些装备整齐精神抖擞的将士登上城楼,占据城门,散入街道,爬上屋顶,对来不及撤退的辟邪军痛下杀手,同时到处搜寻师子章及钟天青两人的下落。
城楼上,寒风吹倒辟邪军的军旗,满地都是被丢弃的东西,有剑鞘,盔甲,烧尽的火把。
雪照崭新的靴底踩在肮脏的地面,他环顾无人的城楼,不知在想什么。
济麟幽灵似的跟随在他身后,在雪照发怔时,淡淡地道:“他早跑了。”
雪照心里一惊,回头望着他,不动声色,“你说谁?”
济麟与他对视,不避不闪,“殿下在找谁?”
雪照盯着他,不肯接话。
济麟静静地望着他,“方才,您在城下是看见那个人了吧,殿下,以您的箭法,竟然只射中墙垛。”
他后退几步,挥手从墙外拔下一根包着金边的箭矢,那正是雪照专有。
像姑娘擦拭她心爱的发簪一般,济麟将箭矢轻轻擦了擦,递到雪照眼前,像递上一句无声的“为什么”
夜影在雪照面上重重灭灭,他垂着眼,凝视着箭矢。
济麟的话就像是蓄水湖的闸口,破开之后就是惊涛骇浪,洪水滔天。
但他不肯露于声色,淡淡接过那箭矢,在手中无意识的捏着。
他忍了又忍,对济麟道:“……你先下去。”
济麟恭敬地行礼,徐徐从楼梯而下,剩下他一人伫立在空无一人的城楼上。
雪照抬起眼,四周这样凄惶,让他的心也有一丝惶然,他转着圈环顾,整齐排列的城垛,高耸的战旗,这一切都让他眼晕。
他扶着额头,觉得头痛。
将士小跑着来请示,“殿下,发现叛军首领已向黑石山方向潜逃,是杀还是不杀。”
雪照藏在扶着额头的手下的眼微微张开。
杀还是不杀?
他不知道,他真的迷茫了。
他看不懂他自己。
城楼肃穆,古朴,端方的立于夜幕下,寂静无声,将士没有等到答案。
静了许久,雪照扔下随带的令牌,轻轻一掷,他的声音也很飘,“杀吧。”
城楼下,众人在等雪照下楼,驻守的士兵四下散落,郭爷搓着手来回溜达,而济麟一身红色铠甲,抱着剑靠在城墙脚下,不知在沉沉思索什么。
郭爷也不知殿下为何还不下楼,在楼上缅怀情人吗?
他冻得不停跺脚,一眼瞧见墙边不吭声的人,“济小将军,怎么回事,你和殿下一起上的楼,怎么你下来了,殿下却这么久都没下来?”
济麟懒得理人,“我怎么知道?”
郭爷往他身边凑,“殿下在上面做什么呢?”他向楼上张望,“要不要上去看看,万一藏有辟邪军余孽……”
只见楼梯上跑下一士兵,一边跑的龇牙咧嘴,一边举起军令,“传殿下令,沿路追杀叛军!”
郭爷还没回过神,济麟已猛地跃起,一把抢过那军令,反复查看,惊喜道:“真的?”
他心中喜不自胜,转而又变作错愕,望向那高高的城楼,他心中又涌现出复杂的情味。
他和钟天青是永世仇人,他外公济老将军一生忠于师家天下,却被钟天青斩杀,外公一生唯有一个女儿,便是他的母亲,听闻外公去世的消息后,便迷了心智,至今留下个疯病的根子,所幸母亲后来所嫁的人——一个小地方来的穷秀才,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母亲,这样想来,母亲不幸的人生才算有些光彩处。
自己也有几年没见过她了。
济麟原是个想得开的个性,他深知在乱世,生死不由人,都在军中,每个人都背着血债命债,恩怨因果,自己也是,他原来对钟天青只是如旁人一般的恨,但此刻越来越重。
这其中除了外公之死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楼上,那个人不肯提,他也就把这个原因咬碎咽下。
故如今雪照下令追杀那人,他是最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