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同一类人(2 / 2)
他呆呆地抬起头,在窗口透出的酒吧灯光下看清楚了来人的脸,忽然吓得一哆嗦。
“老、老师……”他结结巴巴的,“不不,龚医生……”
龚思年重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罩在了伞下,把他往街边拉。
正好有人打车在附近停下,龚思年揪着方离,一起飞快地上了出租车:“实验三中,谢谢。”
司机应了一声,掉头往目的地开,车后座上,龚思年收起了伞,转头看向了身边浑身湿漉漉的小男生。
“你是高二9班的,是吧。”
不是疑问,而是阐述。
方离身子微微一抖,抿着嘴,脸色惨白。
“我刚刚就在那个酒吧里,所以才看到你。”龚思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你不用怕。”
方离惊怕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地垂下了头。
“我是校医,也有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龚思年的口气和平时在医务室里不同,没有那么犀利,表情依然淡淡的,可是却带了点叫人安心的味道。
“你和我谈话,我会遵守职业道德,绝不跟任何人说,包括你的老师和同学。”龚思年郑重地说,“假如你不愿意和我诉说,那也OK,我就用同类人的身份,和你聊聊。”
同类人?方离惊疑不定地看他,甚至不敢发问。
“我听店长说,你要去那里跳舞,而且不想上学。”龚思年把金边眼镜摘下来,抽出车里提供的纸巾,擦了擦上面狼狈的雨滴,“家里有困难?”
方离绝望地闭着嘴巴:那个店长什么都对他说了吗?
“困难到了揭不开锅,真的需要你去挣钱维持的地步吗?假如这样,我会和你的班主任谈谈。”龚思年平和地说着,“你放心,我不说别的,只说你的经济状况,学校会有贫困生救助的。”
方离惊恐地使劲摇头:“不不,不要……我妈妈有点病,可是有工资的,不算特困家庭!”
“那也就是说,你不是穷到必须去挣钱,主要原因是不想上学?”龚思年淡淡地说,“那不行,不准去,明白吗?”
方离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扭过头,干涩地低声道:“为什么?”
“那儿不是你能应付的地方。”龚思年一字字道,“你这个年龄,心智不健全,不懂这个世界的险恶。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校园里,好好地学习、考大学,就算想做什么,也等你十八岁成人后,懂吗?”
方离怔怔听着,惨然笑了笑:“医生,如果……校园里没有什么叫我留恋呢?”
“那也比这种地方好。”龚思年重复,“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遭遇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校园里的那些事,放到社会上,什么都不是。”
他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叠纸,强硬地把方离的头按下来,帮他擦了擦头上的雨水。
“熬一熬,一定能挺过去的。”龚思年的眸光冷静又锋利,“傻乎乎一头闯进成人的世界,随便遇上一个人渣,就够真正毁掉你的一生,懂吗?”
方离木然地任由他擦着自己的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也一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龚思年并不放弃,依旧坚持说着,“我要是说懂你的彷徨和无助,你也肯定不信。没错,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
方离瘦弱的身子靠在椅背上,低着头,强忍住啜泣。
龚思年没有帮他擦眼泪,看着他,递过去一张纸:“记着,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用尽全力挺过去。很多时候,过去了再回头看,青春期的痛苦和悲伤,屁都不是,真的。”
……
出租车一路开回到了三中门口,龚思年带着方离下了车。
大雨比刚刚小了一点,可是两个人身上也都湿了大半,龚思年举着伞,一路亲自把他送到了宿舍楼前,才停下脚步。
“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早点上床睡觉。”龚思年仔细地看了看他依旧瑟缩的表情,语气难得地温柔,“我平时都在医务室,欢迎你随时来诉苦,倒情绪垃圾。”
方离终于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谢谢龚医生……”
龚思年笑了笑:“不客气。假如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当师长,可以把我当医生,当然,也可以把我当朋友。”
挥了挥手,他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方离在他身后颤声低问:“龚、龚医生……你说我们是、是同一类人?”
龚思年扭过头,沉吟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声音极轻:“是啊,我们这样的人不少的。”
宿舍楼快熄灯了,加上大雨,绝大多数学生早就按时回了宿舍,进楼前的台阶上,空无一人。
龚医生这个略显温柔的举动被掩在夜色里,他的语声也没人听得清。
可是,就在这时,宿舍楼里,却忽然冲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傅松华一把抓住了方离的胳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把他从龚思年身边拽了过去。
“你干什么啊?方离是发烧了还是生病了,你干吗摸他的头?!”
龚思年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楚傅松华以后,眼睛眯了眯。
傅松华是体育积极分子,自然免不了碰伤破皮,是校医务室的常客,龚思年认识他,也记得他的名字。
“傅同学啊?”他看了看傅松华那带着红丝的眼睛,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方离,若有所思地摆摆手,“快点带同学回去吧,叫他洗个热水澡,小心发烧哦。”
……
楼梯边,两个人僵硬地站着,方离正想咬牙转身上楼,忽然耳边就传来一声幽幽的问话。
“这些天晚上,我到处找你。不在教室,不在宿舍,都在校医务室吗?”
方离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你、你胡说什么?”
傅松华身上也全湿了,脚下有一把伞,凝集着一大摊水。
“我胡说?你不是这几天都不在教室吗?都在生病,所以找医生?”傅松华哑着嗓子问,明明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心里就是憋闷得想爆炸,看到龚校医的举动时,甚至想要冲出去打人。
他为什么送方离回来,为什么那样温柔地摸方离的头?
方离嘴唇颤抖,忽然一甩手,激烈地向楼上跑去,刚刚跑了几步,身后傅松华就追了上来。
傅松华人高腿长,三两步就把方离堵在了拐角,伸手圈住了他。
方离恶狠狠瞪着他,眼圈红了:“放手啊。”
“我不放!”傅松华的牙齿咬得紧紧的,“你不说清楚,我不放你走!我他妈的找了你一晚上了,到处找不到你!”
方离沉默着。
好半天,他才木然道:“你找我……有事么?”
傅松华垂着头,既不放他走,也不说话。
是啊,找他有事吗?好像也并没有。
方离咬着嘴唇,声音发抖:“既然没事,那我走了。”
刚刚推开傅松华的手臂,傅松华却又固执地跟上来,把他牢牢堵在了楼梯。
“方离你别走。”健朗高大的男孩子表情丧极了,又茫然又委屈,“我……我就是想,我们能和过去一样,快快活活的一起吃饭,一起上晚自习,你看我打球,不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闲着,终于抽空把存着的非天夜翔大大刚完结不久的《天地白驹》看完了,超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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