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第211章 流星雨(一)(1 / 2)
世界的真相,秘法的真理之门正向我敞开。我的手指业已触到它覆满尘土的门把手,只需要再借助一点点力量,一点点来自经验的密尔的力量。正如柏莱石碑所述,空间漩涡不仅连通异世界,也相互连接。我能创造全新的纹章,模仿它们的秘法波动,我可以,我当然可以!赤月之下,千百年来,终于有人将天赋,毅力,运气集于一身,叩响了真知的大门!
我正染指神的领域。
夕阳透过密尔塔弧形的高窗,将石塔与天井统统映得赤红,只有诺拉藏身的升降梯顶部未受波及,跟她爬起来时一样阴凉昏暗。铁厢沉在下面,绞动它的钢索许久没有动静。关闭的铁门将笔直的铁条映在白石天井上,俯瞰下去,犹如一只巨大颀长的蟹笼。
趴在蟹笼顶端的诺拉紧扣石缝的手微微出汗,升降梯里都是她因狂喜而难抑的心跳声。这是犯罪,把秘法的追求者和数以千万计秘法师的心血隔绝开来是赤裸裸的犯罪!我需要查阅莫荻斯大学士关于空间漩涡的假设和推论,以及纹章镌刻大师鲁斯·科尔文的晚年著作。他们不可能把这些珍贵的手记全部搬走,它们一定藏在密尔塔的某块石砖后面,我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它们历经沧桑包含智慧的声音。
诺拉舔着嘴唇。按照我的预测——毫无疑问整个帝国最准确的天象预测没有之一——五日之内,六十年一遇的骑士座流星雨即将现世。自有记载以来,骑士座流星雨总与月相,潮汐,秘法波动艺术般难以捉摸的一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正是绝好的机会,诺拉·秘法即将创造出举世闻名的空间纹章,一举创造秘法的历史!
然而此时此刻,秘法的历史正被禁锢在中心升降梯顶层,动弹不得。天才的秘法师搜索过除却老头子的楼层以外的其他所有可能的地方,城墙外的守卫是从前的四倍,庭院里多出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穿戴盔甲的大兵,行动远没有以前轻松,更不要说运输的马车,打下手的学员挤满了石塔间的每个缝隙。眼下,正有一个笨手笨脚的学员跌跌撞撞,沿着螺旋石梯跑上来,空旷的楼宇间净是他的脚步声和如牛的喘息。
百年难得一见,不会用升降梯的白痴学员?诺拉想到个绝妙的点子。她掀开袖子,放出秘法甲虫。侦察兵扇动翅膀,钻出升降梯金属栏杆的缝隙,很快发现那蹩脚的笨蛋,抓住他的长袍后领,停在上面。诺拉掏出放大器塞进耳里,侦察甲虫采集的声音几乎跟亲耳听到的一样清楚。
笨蛋背后还有别的人。沉重的脚步,金属环相互叩击,木棍拄地,还有令人极不舒服的,蛇的鳞片滑过砂砾一般的声音。一个男人瓮声瓮气地抱怨:“渎神的叛逆!诸神赐给我们双腿,又加入体力的限制,是为了让我们懂得求得神谕,寻求尊严,爱与信仰的艰辛。这些家伙却在这里搞什么搬运的铁笼子,如此一来,不是连基本的敬畏心也失去了吗!”
孟菲大神官那绝不可能忘却的嗓音不温不火地笑道:“吾等此番前来,是奉了神的旨意。相信西蒙大学士不曾忘记艰辛二字如何书写,倘若不幸,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果真忘记了诸神的教诲,老朽不介意帮他想起来。”
“他们不会得逞的,双子塔是秘法师的领域,从来没有人在智慧之泉旁边战胜过学士。不会有事的,只要我能赶在他们之前,通知大学士。”背负甲虫的男孩听起来急得要哭。诺拉搞不懂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害怕。不过几个秃子而已,诺拉皱眉。双子塔乃无数学士智慧的结晶,石砖之间暗藏的秘法纹章难以计数。大学士所居高塔内,大型纹章相互重叠,层数之多,已经无法用三重或四重计数形容。在高级秘法师领域,甚至有一个专门的纹章研究分支,用来钻研这些被统称为“超级复合纹章阵”的庞然大物。
侵犯大学士?选什么地方不好,偏选在密尔塔里。只要老头子动动手指,就能把半座石塔炸上天。哼,整天神神叨叨的家伙,这下子可得亲眼见证,秘法师近似于神的力量。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老头子年老体衰,趁他启动纹章虚弱之际,说不定真能捉住他,让他把他私藏起来的珍贵手稿吐出来。
诺拉打定了主意。电梯井顶部早已被她布置成为封闭的秘法空间,透过波动的秘法光膜,正可以瞧见穿着蓝布袍子的学员一步两级台阶,拼命催促那他羸弱的双腿履行使命。汗水顺着他的黑卷发滴落,他无须的下巴不知在哪里擦伤,新鲜的伤口渗出血珠,他对此毫无知觉,脸上是一副要哭的丧气神情。
“大学士大人!”这家伙连门也不敲,径直推门闯了进去。奇怪的是,老头子的房间听起来也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他闻声放下手里的书,不知道是否正是关键的那几本。
“冷静下来,喘口气。秘法是细致的工作,不仅需要智慧,更讲求毅力。有话慢慢说,达林。”
“我叫林达,大学士大人!”男学生依言猛喘了几口,“他们来了,就像流言中的那样,他们找上门,来接管双子塔了!”
“六言吗?”老头子强作镇定,说起话来却像咬了舌头。他磨磨蹭蹭站起来,皮鞋声又重又累赘。平常那些爱好蹲在他周围的朽木疙瘩似乎一个也没在,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书页被风翻动的哗啦声。谁胆敢从学士手中夺走双子塔?答案不言而喻。几只反光的脑袋沿着石墙,拾级而上。钉在石壁上的秘法灯尚未到燃亮的时候,这群秃子却无聊地举着火把。火光投射出八个巨大扭曲的影子,打头一个比后面的高出大半个脑袋。他把胳膊伸进自己的大袖子里,不知撸着什么东西。更多嘈杂的脚步声紧随八个巨大的黑影,其中两只更是越过他们,放倒闪着红光的银枪,踢门闯进首席大学士位于密尔塔的起居室。
“愚蠢和忠诚只有一线之隔!”聋掉的老头子像往常那样大吼。身套链甲,外罩蓝底战狮布袍的大兵被秘法的巨掌扇飞,他们的后背砰地撞开那扇熟悉的双开木门,砸向升降梯铁门。金属之声顿时大作,大个子光头终于把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盾牌似的举在胸前,站在大门外与老头子对峙。“吾等奉摄政太后御令,接管双子塔。所有学士,学士学徒,杂役,守卫即日撤离。秘法典籍,手稿,文书,一律原地封存,私藏私运者,以叛国罪论处!”
“封存?封给你们烧掉吧!”自月升以来第一次,老头子的想法居然和诺拉的一致。身披月白丝袍的大神官登上最后一级石阶,在大个子身后站定,步履沉重的大头兵沿螺旋石梯两层涌上,他们跑过委顿在地的两名同伴,半蹲下来,端起十字弓瞄准大门另一侧。
“西蒙大学士。”大神官抚摸他那根象牙做的手杖,虽然只能勉强看到他光脑袋的一角,但诺拉简直可以想象出他那一贯令人作呕的表情。“不论您是否相信,出于私心,老朽敬重您对于真知的渴望。大陆上虽有数以千万计的脑袋行走,然则终日昏庸,一生也无法从其自身的懒惰,昏庸,贪婪,淫欲之中挣脱出来,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世界真实的模样。不,他们连那样的愿望也无法培育出来,反倒嘲笑为真知所燃烧的灼热的心。从老朽的角度看起来,尊敬的大学士大人,神官与学士,只是穿戴不同袍子的同一类人。您看,赤红的月亮业已升起,新的纪元已然到来,赤月之下,你我何不放下昨日成见,携起手来,创造前所未有辉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