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上元(1 / 2)
阮昔知道要想让殷承景这?棵铁树开花不容易,所以她改变策略,将目标从“翻牌子”这?种终极目标,转移成?对嫔妃们“少许的陪伴”。
或是聊天,或是用膳,好歹往后宫里多走动走动嘛,省得那么多娘娘一年到头都盼不到希望,怪可怜的。
当她第?五次旁敲侧击向殷承景提此建议时,终于引起了对方的重视。
“她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费尽心力?”殷承景面无表情问道。
阮昔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到殷帝身边:“陛下慧眼?如炬,小人确有私心,可与后宫的娘娘们没关系,是……为了小人自?己?。”
“嗯?”殷承景抬起眼?皮看她。
“咳,小人听说,太后殿下刚回朝时,曾在宴席上提起过?小人的事,言语中,似乎颇为不满。”
阮昔摸摸鼻子,难为情地低下头。
此事倒是真的,朝中如今对阮昔的评价褒贬不一,各种说辞经过?诸多口舌传到沈太后耳朵里,更变了样。
不管阮昔其人究竟如何?,惹上这?么多是非,定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沈太后对于在主子面前过?于出挑表现自?己?的下人,向来没有好印象。
也多亏那日?殷承景没带阮昔去。
否则看架势,和吴太妃吵完后,余怒未消的沈太后多半也会?随意?寻个错,将阮昔也一并料理了。
殷承景思忖片刻:“你又不去她面前走动,怕什么?”
阮昔抿抿嘴:“陛下最近因顾及此事,都不太带着小人出行了!小人怕长此以往,陛下忙而多忘事,这?眼?里心里的,就再没小人。”
殷承景长睫一颤,显然被这?肉麻的话?震得够呛:“有时真想知道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嘿嘿,磨盘也好,墙皮也好,只?要陛下不厌烦,怎么着都成?!”
阮昔殷勤地在身后帮他轻轻捶肩,星眸灵动:“陛下久不踏足后宫,想来太后殿下是忧心的,若小人能劝得陛下好歹多往那边走动些,传到太后殿下耳朵里,这?名声也可好听些呀。”
殷承景冷哼一声:“你倒坦荡。”
“那是自?然,在陛下面前,小人纵使将心肺全都刨开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此类的恭维话?阮昔说的时候几乎都不走脑子,张口便来,若殷承景不打断,她说上三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
谁曾想这?句话?也不知出了什么错,殷承景听过?后竟一言不发沉默了很久,连带着周遭的气压也低得惊人。
阮昔暗愁这?狗皇帝脾气太过?阴晴不定,正想着该如何?缓和气氛,不料他却开金口,应了此事。
长久的拉锯战终于迎来了曙光,阮昔兴奋之余,连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不少,直捶得殷承景肩臂颤抖,连笔下的字都歪斜了。
“混账!”
养心殿的宫人略抬头望了一眼?,见怪不怪的继续忙活手头的活计。
每日?若不惹殷帝发几回怒,他们都能怀疑那喜公公是不是被谁假扮的。
殷承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自?从答应阮昔后,当真按照位份的高低开始往后宫走动。
魏后等人措手不及,虽有太监事先通知,可等殷承景到了,除了寻常的问候外,几乎与他都没什么可聊的。
憋了半晌,或聊聊字画,或下盘棋,再将亲手做的女红递给殷帝瞧瞧。
等挨到时辰送走了殷帝,嫔妃们都不自?觉地暗松口气,又遗憾没能多留住他。
颇有种职员与主管私下聚餐时的微妙感。
待轮到娴妃时,她做的准备显然更充足些。
为了拉进两人间的距离感,她还特?意?给殷帝讲了些民?间有趣却又无伤大?雅的话?本子。
通体轻纱缠绕,香气袅袅,每每望向殷帝,眉梢眼?角说不尽的妩媚情。
饶是见多识广的周福海都紧低着头,带着阮昔退下,免得搅了满屋的暧昧情愫。
阮昔四处寻了一圈儿,果然没瞧见灵静宫中有生得白净的小太监出来侍奉。
她背着其他人的耳目,晃悠到那日?密室中掌灯的宫女卷梳身旁,对其笑道:“姐姐,小人此番可真尽心力了,不知娘娘满意?否?”
卷梳嘴角噙笑,目光却是冷的:“只?来了可不算。”
阮昔从怀里摸出张银票来,悄悄塞进她袖中:“自?然自?然,可凡事都有循序渐进的过?程嘛,圣心难左右,小人尽力将陛下往此引,接下来就看娘娘的本事了。”
卷梳斜了她一眼?:“诸多借口,半月就是半月,多一日?都不可,拿回去!”
“姐姐莫屈了小人的心,这?点薄意?权当孝敬姐姐的,不图什么。小人命苦,机缘巧合下才?得了这?么个差事,若日?后能有幸在娘娘麾下鞍前马后,这?辈子就算是有依靠了。”
阮昔见她嘴虽冷,却真没把银票扔回来,便知事情有门,连忙好言宽慰着。
“呵,上次你还说不贪图富贵,事成?后只?愿与父兄归隐山田,怎的如今口风倒变了?”
“姐姐~这?外头的富贵哪儿能跟宫里比呀?小人自?幼便穷惯了,冷不丁进了金窝,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阮昔自?来熟地用肩撞了下卷梳,嬉皮笑脸的。
“少来这?套,你居心不良,瞧我待会?儿不告诉娘娘去。”
卷梳站远了些,同她拉开几步,哪知阮昔权当没听见,又软着身子凑到她身边。
“好姐姐,小人是真没私心,才?敢把这?话?儿说出来。事成?后,若娘娘厌烦,小人便滚,若觉着三品的‘阮喜’还能有点用,小人必定尽心竭力,绝无二话?!”
卷梳冷哼着,不愿同她拉拉扯扯,几次三番拽回衣袖,却甩不开阮昔,又不敢呵斥得太大?声,一二来去的,便由她去了。
“陛下这?就要走了?唉,怪可惜的,臣妾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珠帘晃动,殷承景很准时地打卡下班:“改日?吧。”
娴妃娇娇柔柔地与殷帝告别,踮着脚搅着绢帕,在宫门口“痴痴”凝望他离去,牵肠挂肚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于心不忍。
上了轿撵的殷帝原本毫无察觉,忽见阮昔用手挡着悄悄对他低耳几句,随后,殷承景竟回了头。
这?一望,就瞧见了娴妃早已摆好的深情身姿。
目光在娴妃身上转了一圈儿,殷承景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复收回视线。
直至连仪仗的末尾都拐走不见,娴妃快笑僵了的脸才?总算撂下。
卷梳贴心搀扶着娴妃回屋,待宫门插好,悄声叹道:“人既然肯来,就有指望。”
“昨儿个还去了安宁宫呢,不过?赶场子罢了。”
娴妃语气中丝毫没有喜悦。
“今夜没能留下人,事就悬了。”
让灵静宫没想到的是,次日?,养心殿又传来了旨意?,殷帝下朝后,将在此与娴妃一同用午膳。
还未梳妆的娴妃着实吃惊不小,按照位份排,今日?殷帝该去淑妃那儿才?对!
卷梳亲自?送养心殿的人出去时,暗自?塞了好处打探缘由,等回来,眉梢带上了些许喜色。
“娘娘,是阮昔!听说她昨儿随陛下回养心殿路上,一直在聊您还未将完的故事,还胡乱猜了许多结局,与陛下的意?见有了分歧。两人不知怎的竟打起赌来,非要回来定个输赢!”
正坐在铜镜前忙着梳妆的娴妃微微一愣:“她,还真有本事。”
“鬼灵精似的,昨儿还拉拢小人替她说好话?呢。”
卷梳是从府中跟娴妃过?来的贴身丫鬟,自?然忠心耿耿,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主子,早就将银票的事儿交代了。
“哼,就知道她那日?是在放屁!还归隐山田?尝惯了糖水,鬼才?愿回去咽苦药汤子!”
娴妃望着镜中逐渐艳丽的五官,嘴角浮现出丝嘲弄:“不过?这?样也好,有所求,就能抓住她的命门,若不靠毒药,光用钱财就能喂饱这?条狗,倒还真省事了。”
卷梳试探着主子的意?思:“那依娘娘所见,事成?之后,这?条狗还留不留?”
“暂且观察着,她有意?依附本宫是好事,你先安抚住人,待以后再做计较。”
娴妃抬手,往鬓间又插上支贯白珠的步摇,若有所思:“看来这?故事,得说些新花样才?行了。”
殷帝一连去了灵静宫三日?。
虽未留宿,每天都不久坐,可这?在后宫中,着实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个如佛子般的殷帝,竟然真的对女人感兴趣了!
娴妃媚骨天成?,家世显赫,哥哥又争气,在前朝屡屡立功,若其能赶在魏后前头诞下皇长子,前景着实不可限量……
诸多议论中,也有担忧声渐起。
娴妃家中除了个出息的哥哥外,还有不少毫无建树的亲戚在朝为官,仗着魏后的势力整日?的混吃等死,时不时的还有“纵奴行凶”、“买卖官职”等流言传出。
言官屡屡上奏,可每次殷帝欲仔细调查时,都会?被一干重臣联手压下,或阳奉阴违,或敷衍了事,最终也没查出个结果。
德妃虽与魏后有不和传言,其父蔡太师在朝堂上,还是给魏后那派人留了脸面。
每每出了事,既不帮衬也不落井下石,自?冷眼?旁观,任凭他们丢人现眼?闹成?一锅粥。
若娴妃此番真得了势,恐怕会?趁机在朝中安插更多家族中人,倒时势力渐涨,恐怕连蔡太师都不放在眼?里了。
也有人疑虑,这?魏后与娴妃虽同气连枝,终究也是两姓人,再姐妹情深,还能在子嗣的问题上让步?
怕是终有闹翻的一天呦……
殷帝原本在后宫中雨露均沾的计划彻底搁浅。
当他连着五日?去往灵静宫时,魏后终于坐不住了。
据传,她亲召娴妃小坐片刻,待其离去后,怒砸了几盏茶,娴妃脸上也变颜变色,两人似乎不欢而散。瞧这?架势,应是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