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明言(1 / 2)
皇帝有话同她讲?
什么话?
乔毓想起自己这?张与二姐姐相似的面孔,心头不禁冒出个疑影来,眉头微微一蹙,神情中?也不觉显露出几分踌躇来。
“去吧,别叫父皇久等,”皇太子隐约猜到几分,并不阻拦,莞尔道:“不会有事?的,别怕。”
从头到尾,皇帝都没掩饰过自己的心思?,乔毓看得出来,卫国公等人看得出来,皇太子自然?也看得出来。
这?孩子惯来聪慧,人也体贴,既然?说没事?,想来是真的没事?了。
乔毓略微松了口气,又问高庸:“圣上是叫我跟哥哥一道回去,还是……”
高庸垂首笑道:“圣上只请四娘回去。”
“哦。”乔毓应了一声,没再多?问,跟卫国公和皇太子打声招呼,跟着高庸,重新往显德殿去了。
天色已经不早,夕阳西下,暖色的阳光温柔,但在这?日头即将西沉的时刻,不免给这?座宫阙染上了几分晦暗。
高庸在前引路,乔毓静静跟在后边儿,略微走了会儿,却察觉这?不是往内殿去的路。
她心下警惕,停下来,含笑问道:“不是去见圣上吗?”
高庸大抵是明白她此刻思?量,回过身去,一指不远处的楼阁,恭敬道:“圣上在那儿等您呢。”
乔毓抬头瞧了眼,果然?见皇帝独自立在那楼阁之上,静静望着远方。
或许是因?为这?暮色太过哀凉,他形单影只的站在那儿,只看背影,竟有些萧瑟之感。
不知道为什么,乔毓心里有些难过,却没再说话,沉默着到了楼阁底下,高庸便停下脚步,示意她自己上去:“圣上想跟您说说话,奴婢便不过去了。”
乔毓轻轻颔首,沿着楼梯慢慢上去,面对?着皇帝的背影,行礼问了句安。
皇帝没有回头,拍了拍身侧栏杆,说了句道:“到这?儿来。”
乔毓便老老实实的过去了。
显德殿地势原就高峻,更不必说此时身处楼阁之上,放目远眺,近处是宫阙巍峨连绵,远方有人间灯火万盏。
乔毓手扶栏杆,略微看了几瞬,不禁生?出几分江山多?娇,俯瞰天下的豪迈之情,神情中?不觉带出些许感慨来。
她望向远方时,皇帝便侧过头去,静静的看着她,乔毓察觉到了,却没有扭头与他对?视,只当做不知,专注于此时风景。
皇帝微微笑了起来,晚风之中?,那笑容有些伤感。
“……阿毓,姑且叫我这?么称呼你吧,”他略微顿了顿,方才轻轻道:“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快活吗?”
乔毓有些诧异:“你怎么也这?么问?”
“还有谁这?么问过?”皇帝不等她回答,便有了答案:“哦,必然?是阿琰。”
乔毓扭过头去,认真的看着他,道:“我给圣上的答案,便与给阿琰的答案一样?: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有阿娘,有哥哥姐姐,还有诸多?子侄外甥,我觉得快活极了,一点也不想改变。”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神情中?是不易察觉的感伤,他笑了笑,抬起手来,迟疑一瞬,还是拍了拍她的肩。
“如果你觉得快活,那就一直这?么快活下去吧。”
他道:“我不会强求你的。”
乔毓怔住了。
她一直都觉得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说不定哪天就会落下来,她也曾经想过,如果那把剑真的落下来,她该怎么办,到最后,却是没个章程。
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有家,还有许多?家人,那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软肋。
她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闯完祸就逃走,天南地北,谁也找不到,因?为自己而连累家人,这?样?的事?情,乔毓做不来。
如果真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她还是会点头。
可现在,皇帝却告诉她,说他不会强求自己。
乔毓怔愣了良久,方才轻声道:“我觉得,圣上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为什么忽然?间就……”
因?为你不喜欢,因?为你觉得不快乐。
因?为我用尽全?力想将你带到身边时,却发觉你同样?用尽全?力,不想到我身边来。
我的期许与希冀,恰恰是你的担忧与不安,既然?如此,还是选择松手,叫你去天高海阔,自由自在吧。
皇帝定定看着她,在心里如此回答。
皇太子与秦王对?母亲的情感远比父亲深厚,所以能够接受此事?,昭和公主与晋王却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就如同觉得父母天生?便是一双眷侣那般,不可接受母亲忘却丈夫与儿女们,从此与他们相隔陌路。
晋王曾经问他,说:“父皇,为什么不试着告诉母后她的身份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不会离开我们了。”
皇帝也曾经有过转瞬的心动,但很快,又将这?念头否决掉。
何必如此呢。
她眷恋的是外界那方天空,而不是这?座宫城,强行用妻子与母亲的责任将她束缚住,固然?能留住她,却也只会叫她觉得痛苦,在这?种无形的枷锁中?度日如年。
世间没有第二只春秋蛊了。
就像皇太子说的那样?,还是放她走吧。
皇帝笑了笑,却没有将这?些心思?说与她听,而是道:“是我想错了。你跟她毕竟是不一样?的,即便再像,也不是她。”
夕阳洒在他脸上,叫那原本有些冷峻的面庞添了几分柔和,乔毓在他的神情中?察觉到了浓重的伤怀,顿了顿,真心实意道:“圣上,多?谢你。”
皇帝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面上,像是在同往昔告别。
他笑了笑,将自己腰间玉佩解下,躬下身,系在了乔毓腰间的丝绦上。
乔毓原本还想躲开,再一想两人既然?已经将话说开,皇帝又非言行不一之人,也就没必要再多?矫情,便没有制止。那玉佩下的璎珞已经有些旧了,她隐约明白过来:“这?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