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龙舟(1 / 2)
说到最?后,常珪神情之中不免透露出几分伤怀。
皇帝默然不语,赵融也不好说什么,如此?过?了?几瞬,常珪方才敛起失落,轻轻道:“不过?,四娘所说的这些?,倒是很有道理,江南气候适宜,若真能广植水稻,不说是一年三熟,即便两?年三熟,也会极大的减轻北方粮食负担。”
“朕和何尝不想叫人开发南方,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皇帝叹道:“连年战乱,北方人口?一直没有弥补上?,如何还能南迁,再则,华夏安土重迁,哪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到别出去呢。”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赵融笑道:“圣上?年富力强,咱们也不算老?,慢慢来吧。”
常珪同样笑了?,赞同道:“是这个道理。”
……
乔毓对于宫中之事一无所知,接过?圣旨看了?会儿,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乔老?夫人见她这神情,好笑道:“这是好事,你有秦国?夫人的诰封,便免了?向人行礼的麻烦,又食邑千户,更?是彰显荣宠,要知道,庐陵长公主也才六百户呢。”
乔毓吩咐人将圣旨收起来,美滋滋道;“圣上?真是太客气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常山王妃笑着?揶揄她一句。
乔毓正待说句什么,就听外边儿侍婢前来传话:“老?夫人,王妃,延川郡王与四郎五郎一道回来了?。”
“怪了?,”乔老?夫人诧异道:“还不到月底呢,怎么就回来了??”
“老?夫人忘了?,再过?几日便是端午,”林妈妈自外边儿入内,含笑道:“想是国?子监体贴,叫回府小住几日。”
“瞧我这记性,”乔老?夫人“哎唷”一声,连连道:“老?了?,真是老?了?……”
她们说的那三个人,乔毓一个都没见过?,听得满头雾水。
林妈妈笑着?为她解释:“四郎是二爷的次子,五郎是国?公的第三子,早先在国?子监念书,四娘没见过?。延川郡王是王妃的小儿子,年岁与四郎相?当,都是十?四——至于另外两?位郡王,都随同父亲领军在外呢,等再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乔毓“哦”了?一声,又道:“人呢,怎么还没瞧见?”
“马上?就来了?,”林妈妈笑容满面:“方才正遇上?二郎、三郎,兄弟几个正说话呢。”
较之乔安、乔南,四郎与五郎便要稚气些?,面容却带着?乔家人惯有的英朗,已经有了?挺峻的轮廓。
而?延川郡王,却同母亲不甚相?像,虽然才十?四岁,但身量却是三人中最?高的,大抵是像他的父亲。
乔家新冒出来一个乔四娘,这事儿早就在长安传开了?,这几人虽在国?子监,却也有所听闻,也曾聚在一起,猜度这位小姑母/小姨母是何等品性,是否好相?处。
卫国?公世子乔荀不在,乔安便是小辈儿里?的顶梁柱,他跟小姑母相?处的不久,却真正为她所折服,怕弟弟们不知乔大锤盛名,还专门科普了?几句。
这短短的几句话便将几个小年轻的心思给激出来了?,跟长辈们寒暄过?之后,便跃跃欲试道:“小姑母,咱们去演武场走?一圈儿?”
“好啊!”乔毓屁股下边儿就跟安了?弹簧似的,一听这话,马上?就弹起来了?:“我们这就……”
上?一次出现这种场景后,发生?了?什么?
常山王妃有些?头疼,按住她肩膀,将人被摁回去了?:“不,你不想。你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这儿呆着?。”
“……”乔毓被命运扼住了?喉咙,乖巧如一只鹌鹑:“好吧。”
常山王妃这个姑母惯来威严,乔毓都蹦跶不起来,更?别说其余几个小辈儿了?。
也就只有延川郡王挣扎着?道:“阿娘,我们头一次见小姨母,总该叫年轻人聚在一起说说话吧?”
四郎帮腔道:“对啊,我们都没见识过?小姑母的风姿呢。”
乔毓道:“我就想看看他们功夫,又不出府。”
延川郡王也嬉笑道:“是啊,又不出府,哈哈哈哈。”
“再哈哈牙给你打掉。”常山王妃瞥了?儿子一眼,后者立即噤若寒蝉,老?老?实实。
她看着?这群青春年少的小辈儿,总觉得头更?疼了?,轻叹口?气,道:“不许出府惹事。”
众人连忙点头。
“走?吧走?吧,赶快走?。”常山王妃摆摆手?,催促道:“眼不见心不烦。”
众人齐声欢呼,向乔老?夫人道了?句别,便一窝蜂跑出去,转眼就没影儿了?。
“再过?几日便是端午,届时在曲江池那儿会有龙舟比赛,”往外走?的时候,延川郡王同乔毓道:“皇后姨母过?世,正是国?丧,原本不该有这些?的,只是时值端午,圣上?格外开恩,才有了?这一桩事。”
“原是这样。”乔毓对此?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往常年也有龙舟比赛吗?”
“当然有。”接话的是乔安:“每到端午,曲江池便有宴饮,帝后也会亲至,勋贵子弟下场比赛,赢了?的还有彩头呢。”
乔毓听得有些?兴致:“去年谁赢了??”
乔安给哽了?一下,抬起下巴,道:“去年是我们不屑赢,才叫对方那一队取胜的。”
输了?就是输了?,还扯这些?没用的。
乔毓心下腹诽,怕侄子觉得难堪,倒没直接说出来,只道:“被你们让的是哪一队?”
乔安哼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乔南几人也是耷拉着?脑袋,乔毓见状,便知是输给了?对头,否则不会这么蔫的。
她心下好笑:“裴家?还是章家?”
“都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乔南萎靡道:“是安国?公府吴家。”
“原来是他们家。”
乔毓同安国?公府的接触少得可怜,第一次是在山匪口?中得知,第二次便是吴六郎,最?后一次则是安国?公府登门还钱,愿赌服输,倒有那么点敞亮劲儿。
“我听过?一句话,叫在哪儿摔倒的,就在哪儿爬起来。”
她鼓励侄子们和外甥:“今年赢他一回不就行了??”
乔安挺着?胸膛道:“今年赢得一定是我们!”
“没错儿!”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乔毓看他们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倒生?出几分长辈的欣慰来,顿了?顿,又满怀期待道:“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参加?”
“这怕是不成,”乔安有些?歉疚的道:“参加龙舟比赛的,向来都是男子……”
“好吧。”乔毓有些?失落,却也只得如此?。
她不是会为一点小事伤春悲秋之人,很快就将这茬儿抛诸脑后,兴冲冲道:“走?,咱们到演武场去见真章!”
……
皇帝叫人再去准备今年的端午宴,其实纯粹是为了?乔毓。
他知道乔毓没死,皇太子等人也知道,但其余人可不知道。
正值国?孝,宴饮歌舞之类的取乐之事都暂且停了?,连带着?乔家人想聚一聚,都不甚方便,更?别说是叫乔毓出现在长安勋贵面前,正式的露个脸儿了?。
借着?端午节这么个机会,叫她挨着?认认人,也是亮个相?,倒也不坏。
乔毓可不知皇帝父子俩的好心,在家跟侄子侄女们玩了?几日,便一心盼着?端午节出门看人赛龙舟了?。
到了?五月初五那日,晨起时用的早膳里?便有粽子,乔毓先给母亲和姐姐剥了?一个,这才挑了?个肉馅的吃。
自家的崽,乔老?夫人怎么看怎么顺眼,笑眯眯道:“真乖。”说完,又从怀里?取出一根五彩绳来,小心翼翼的系在了?她手?腕上?。
“阿娘,”乔毓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小孩子戴的。”
乔老?夫人道:“你再大,在娘眼里?也是孩子。”
“好吧。”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母亲的一片心意,乔毓便从善如流了?。
吃过?早膳之后,孩子们便有些?坐不住了?,昌武郡公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已经回府,凑到乔老?夫人面前一个劲儿的催问:“祖母,我们还不走?吗?”
“这就走?,这就走?,”乔老?夫人慈爱道:“去叫上?其余人,咱们准备出发了?。”
“好哎!”大双跟小双齐齐欢呼,拉着?乔毓往外跑,马车都不肯坐,乔毓夹带着?一个,乔静夹带着?一个,坐在马上?,兴冲冲往曲江边儿去。
乔家人到的时候,曲江边已经安置好桌椅坐席,又设了?围幛,免于远处行人窥探。
早有别的人家到了?,刚到地?方,便见一众女眷淡装素裹,绮丽生?姿,正聚在一起说话,男人们坐在另一边儿,似乎也正商谈什么。
再远一些?,有好些?少年郎手?握球槌在打马球,你追我赶,英姿勃发。
乔家人到的时候,好些?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想瞧一瞧传说中的乔四娘,这一瞧可了?不得,好些?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原因无他,这位刚回乔家的四娘,同明德皇后生?的也太像了?些?。
常珪今日到的早些?,听闻乔家人到了?,不可免俗的想见一见乔家四娘,等真的见到,人却怔住了?。
他惯来谨慎沉稳,现下却少见的失了?理智,茫然近前,有些?失礼的打量片刻,才失神道:“你,你……”
乔毓见他情状,隐约猜到是因为二姐姐,又见常山王妃没有制止,显然是同乔家相?熟的,便行个半礼,道:“尊驾是?”
容貌相?似,性清相?似,连眉宇间的神情都是相?似的。
常珪怔怔的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
常夫人自曲江池边散步回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怒火中烧:“这老?王八蛋,有这么好看吗?跟跑了?魂儿似的。”
她横眉竖目,一提湖蓝色轻纱半臂,缓步近前,扭头瞧见乔毓的脸,也给惊住了?:“大锤哥?!”
二姐姐结拜的人也太多了?点儿吧,真是的,阿娘也不管管她。
“……”乔毓有些?郁闷,道:“我叫乔毓,不是你的大锤哥。”
常夫人对着?她左右看看,忽然流下泪来,忙擦拭掉,行礼道:“想是秦国?夫人当面。实在是对不住,你同明德皇后,着?实相?像,恍然失神,还请不要见怪……”
乔毓见她如此?,如何能说出别的来,忙道无妨。
常山王妃向她介绍道:“这位是门下省侍中常珪,那一位是他的夫人。”
“常侍中夫妻吗?”乔毓想了?想,道:“我好像见过?他们家的郎君。”
常夫人见了?她便觉亲切,笑道:“我有三个儿子,你见得是哪一个?”说着?,又吩咐侍婢去唤儿子来。
事实上?,也不必再麻烦别人了?,远处打马球的少年们发现乔家人来了?,隔着?老?远便开始吆喝:
“大锤哥!过?来玩儿啊!”
好端端的打招呼,硬是被喊得跟窑姐儿招呼客人似的,乔毓心里?吐槽一句,颇觉意动,只是常珪夫妻在此?,又不好就此?离去,不禁踌躇起来。
“你也喜欢打马球吗?”
常夫人含笑看着?她,像是通过?她,看到了?旧人的影子:“去吧,别跟我们闷在一起,怪没意思的,去跟他们玩儿吧。”
常珪也催她去。
他们既说了?,乔毓也不客气,自侍者手?中接过?球槌,便要往那边儿去,没走?过?几步,却见又有两?拨儿人到了?,其中一拨儿她还认识。
是邢国?公府,苏家的人。
毕竟是见过?面的,两?家关系也不坏,乔毓笑着?打了?声招呼,却见另一人僵在马上?,双目微眯,紧盯着?她看,如此?过?了?会儿,又下了?马,慢慢踱到近前。
这人相?貌有些?阴鸷,目光却锋锐逼人,年岁也不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