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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魅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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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朔日,易雪逢总是会将那?几只灵兽打发出去,不让他们瞧见自己伤势发作时的狼狈样?子。

那?些灵兽成天想着怎么弄死?他重获自由之身,若是知道他在朔日不能妄动灵力,肯定会趁虚而入一口?把他给?吞了。

易雪逢喝了茶,握着火属灵石本是想去暗室待上一日,但?是宁虞却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然怎么明示暗示他都?不听?,到最后?易雪逢忍无可忍地下了逐客令:“剑尊,我?还有事,您请自便吧。”

简而言之,赶紧走吧。

但?是宁虞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是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虚空,愣是一动不动。

易雪逢不要直接把他像对待那?些灵兽似的扔出去,只好陪他继续枯坐,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从心口?不断蔓延全身的寒冷,才强忍着寒意对宁虞寒暄了几句,转身裹着大氅跑去了玉映前殿。

他匆匆进了暗室,在他进入后?,狭小的暗室中逐渐亮起微弱的红光,墙上地上全是血色的符阵,那?是他在蛮荒第一次伤势发作时一个人用血一点点画出来的符阵。

易雪逢喘息着躺在了冰冷的石床上,石床的凹槽处有一个小金铃,他挣扎着抬起手轻轻握住那?有些摸索的铃铛,清脆的声音传来一点点传来。

易雪逢心想:“真好玩。”

少时他在归鸿山上蹿下跳时,总觉得玩什么都?不尽兴,恨不得将整个山头都?玩个遍才勉强满足了,而现在他身困在蛮荒一隅,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听?一听?铃音这等无趣透顶的事,竟然也觉得好玩。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气?,昏昏沉沉的易雪逢缓慢地张开雾蒙蒙的眼睛,抬头看?了一眼。

宁虞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着满头都?是冷汗的易雪逢,半晌后?将手轻轻摸在他的额头上,轻声道:“难受吗?”

易雪逢有些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他只知道宁虞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十分舒适,便仰着头去蹭,他眯着眸子喃喃道:“不难受。”

易雪逢的结界术是同宁虞学的,因他小时候学这个总是把自己困在结界里出不来,所以每回弄结界通行令时总是会留一个给?宁虞,方便如果在将自己锁里面,宁虞能进来将自己解救。

也因为这个习惯,宁虞才能顺利地进入旁人连靠近都?靠进不了的暗室结界。

宁虞并?没有多想他为什么能进来,还当?是所有人都?能进来,他轻轻将易雪逢额角的冷汗擦干净,看?着他逐渐陷入沉睡中,才缓慢地将手贴在他心口?,一点点地输送灵力为他调戏心口?紊乱的魔气?。

等到朔日结束,易雪逢再次醒来时,宁虞已经离开了。

而自那?之后?,宁虞像是着了魔似的,每月的朔日都?会从归鸿山赶来蛮荒。

刚开始易雪逢还以为他是闲着没事干专门?来看?自己笑话的,但?是宁虞一连来了四五次之后?,他要是再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来的,自己就是个傻子了。

易雪逢自从知晓自己同宁虞没有任何可能后?,已经放弃了所有希望,见宁虞总是往自己面前晃,最后?实在是没忍住,问道:“剑尊,你该不会是爱慕我?吧?”

宁虞正坐在暗室的石床上闭眸修养,闻言羽睫狠狠一颤,缓慢张开眼睛看?了易雪逢一眼。

易雪逢方才伤势发作过一回,身上时冷时热,他难受得一直在床上翻滚,此时衣衫凌乱至极,从宁虞的角度能瞧见一字锁骨和苍白的半个肩头,十分不端庄。

宁虞皱着眉抬手将易雪逢的衣襟拉好,冷声道:“穿好衣服。”

易雪逢愣了一下,才忍不住笑了出来,他道:“剑尊不会不知道吧,魔修向来都?是忠于欲.望的野兽,您只是看?见我?衣衫不整就这个样?子,若是瞧见其他人幕天席地的交.媾,还不得拔剑将他们砍了啊。”

易雪逢笑得停不下来,宁虞却冷声道:“你也对旁人这样?过?”

易雪逢躺回榻上,撑着脑袋忍笑看?着他,道:“我?可是魔修啊,剑尊觉得呢?”

宁虞呼吸猛地沉重:“你……”

原先宁虞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后?便会飞快地被心中的道心狠狠压制下去,重新变成古井无波的冷淡,但?是这一次,他竟然气?得足足喘了大半天,才终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省得他失控地去将整个蛮荒的人全都?杀了。

易雪逢从凹槽处拿出来一个铃铛,轻轻抛起又接回手上,听?着那?清脆的声响似乎十分愉悦,他漫不经心道:“剑尊可知晓蛮荒中的魔修称我?为什么?”

宁虞死?死?咬着牙,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什么?”

易雪逢狡黠一眨眼,悄声道:“蛮荒所有魔修尽可欺的娈宠啊。”

宁虞浑身一僵,只觉得口?中隐隐有了血腥的味道。

“玉映君,哈哈哈,玉映。”易雪逢将铃铛轻轻抛起,接住,再抛起,仿佛他说的这些耻辱至极的话并?不是在说自己,“蛮荒这千万年来,有哪个君上是这种轻浮至极的称号?他们看?上的不过只是我?这张脸罢了,若是我?没了这张脸,怕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他见宁虞垂在一旁的手死?死?握紧,忍不住又笑了:“剑尊,你说,我?到底是要守住最后?一点尊严悲惨地死?去呢,还是失去所有尊严,像一条狗一样?苟且偷生呢?”

宁虞咬牙道:“够了……”

易雪逢一把握住半空的铃铛,金铃在他掌心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死?死?盯着宁虞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

宁虞没有说话。

“哦。”易雪逢冷冷道,“我?差点忘了,宁剑尊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自然不会是我?这种耻辱的选择。”

宁虞艰难道:“你就非得……”

易雪逢垂下眸子,遮挡住眸中的所有情绪,他深吸一口?气?,道:“所以,宁剑尊,像我?这种人,日后?还是不要再来往吧。”

宁虞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

易雪逢:“像我?这种人……像我?……”

像我?这种人……

哪种人呢?

易雪逢自己都?茫然了,为什么他要觉得,自己堕落成魔修,就再也配不上宁虞了呢?

魔修又有哪里比不上道修?

宁虞突然抬手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他冷冷道:“这种人?哪种人?说与我?听?。”

易雪逢看?着宁虞通红的眼睛,愣了一下才道:“……不干净的人。”

是了,整个三界都?觉得,只要和魔修沾染上一点关系,哪怕是相处得久一些,也会被其他人视为异类。

他现在整个身体中全是魔息,自然也是最不干净的。

宁虞听?到他说这句话,整个人突然轻轻一晃。

两人对视了许久,宁虞才仿佛像是再次镇压住了心中咆哮而出的野兽,眸中的狂乱收得干干净净的,重新变回平日里的冷漠剑尊。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转身离开,只是看?背影,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易雪逢跪在床上半天,才苦笑一声,蜷缩着身体躺了回去。

而下个月的朔日,宁虞便没有再来了。

易雪逢在暗室中等了整整一日,宁虞也没有再来,他原本说那?番话便是为了让宁虞远离他,但?是等到目的达到了,他心中却仿佛缺失了一大块,空荡荡的让他浑身发冷。

易雪逢自从入魔后?,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而蛮荒中对其虎视眈眈的人竟然分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多,毕竟易雪逢这般容貌在蛮荒实属罕见,再加上他待蛮荒其他人十分清冷,有时见了面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冷漠的令人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其按在身上,让他哭都?哭不出来。

蛮荒每年都?会有一次盛会,正是在朔日前夕,易雪逢一连推了七次,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都?推不掉,只好换了身衣衫,慢吞吞地往盛会的筵席上赶。

昨日切云孤身从寒淮川跑来了蛮荒,几年未见他变得有些沉稳,但?是也只是表面上的,一见到易雪逢立刻扑到他身上,撕都?撕不开,一直抓着易雪逢喋喋不休了一整晚,此时听?说易雪逢要去和那?些蛮荒的豺狼虎豹共处一室,当?即气?势汹汹地跟了上去,打算见一个人对他爹看?他就挖一双眼睛。

只是切云打算的很好,直到了蛮荒大殿后?,事情却不如他想的那?般如意。

易雪逢被人逼着饮了一杯酒,虽然知晓那?杯里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切云却依然被易雪逢强行按在袖子里不能轻举妄动。

切云气?急:“爹!松开我?!我?要杀了他!”

易雪逢将杯子放下后?,眸子有些湿润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丑陋魔修,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彻底认命了,喃喃了一句什么,旁人并?没有听?到,但?是在他袖中的切云却听?到了。

他说:“本不想这样?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切云一愣,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易雪逢已经干净利落地将面前人的脖子轻飘飘地捏断,连一滴血都?没见。

整个大殿安静到落针可闻。

易雪逢嘴唇有些殷红,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众人,柔声道:“还有人想要我?吗?”

在首位的重心君终于动作了,他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下,猩红的魔瞳中一片雪花状的痕迹一闪而过,并?未被任何人发觉,他笑了一声,道:“胆大包天之人,何必劳烦玉映君亲自动手,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易雪逢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倒是会做人,若是真的不想我?动手,你还稳如泰山地坐在原地,动都?没动吗?

只是之前他刚入蛮荒时也因重心君所以才没沦落到旁人手中做娈宠,他对这个人也是极其尊重,他开口?打圆场了,易雪逢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也笑了笑,没再追究。

魔修的尸体被人拖了出去,整个大殿再次觥筹交错,仿佛方才的闹剧根本不存在似的。

易雪逢强撑到了盛会结束,才抬步缓慢地走了出去。

一出了大殿,切云立刻化为人形将易雪逢扶住,感受到易雪逢身上前所未有的滚烫,他吓了一跳,忙道:“爹,没事吧?那?酒里有什么?”

易雪逢摇摇头,仿佛无事似的走回了玉映殿,一路上切云都?在扯着他的袖子问个不停:“爹,你到底怎么了?”

易雪逢回头,猩红魔瞳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波光潋滟地看?着切云,他轻柔笑了一声,道:“无事,不必担心。”

切云想要扶他回去休息,易雪逢却不着痕迹挥开他的手,淡淡道:“你在蛮荒待得够久了,还是先回去吧,若是被人发现,怕是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切云一怔,愕然看?着他。

名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要因为这种虚幻的东西而要被易雪逢赶走了?

切云心头涌上一股怒火,烧得他心疼,他正要发怒,易雪逢却仿佛极其疲倦地走到了玉映殿宽大的软榻上,闭眸斜靠在上面,似乎要休息。

切云的怒火烧到一半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熄了,冷得他浑身发抖。

易雪逢长长睫羽垂下,声音轻柔:“走吧。”

往后?不要再来看?我?了。

切云几乎是带着些怨恨地瞪着易雪逢,有种报复性地心想:走就走,你下次再想让我?过来,我?一定要大哭一通,哄不好别?想我?来见你。

他就这样?想着,连一句交代都?没有,扭头气?咻咻地走了。

他却不知道,这一走,便是永别?。

易雪逢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走吧。”

直到切云离开后?,装睡的易雪逢才缓慢张开了眼睛,略有些悲伤地看?着已空无一人的门?口?,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易雪逢自从饮下那?杯酒浑身便开始发热,想也知道到底是什么在作祟了,他将身上宽大厚重的大氅脱下,只着单衣躺在软榻上,轻轻喘着。

不知是太热还是太冷,他呼出的气?竟然化为了团团白雾,明明经脉中冷得让他发抖,但?是身体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那?岩浆宛如血液似的,很快便流遍全身。

易雪逢半躺着,眸子失神地盯着虚空,默默忍受着那?难捱的痛苦。

诡异的热度一波又一波冲刷着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易雪逢伸出手死?死?抓着衣摆,将上等的料子抓出一道道褶皱,呼吸也越来越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智越来越昏沉,浑浑噩噩间似乎察觉到了房中有人缓步进来,脚步声如同鼓声,一下下响彻耳畔。

那?三只兽和清川已经被他赶出去了,就算是前殿也只有鲛人在,只是他常年在水底不问世事,根本不会出来管自己。

那?又会是谁?

易雪逢回想起自己在大殿上时那?些魔修一个个丑陋的嘴脸,神智清醒了一瞬,只是那?一瞬他飞快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腰,彻底清醒了。

他头发凌乱,缓慢撑着手,微微喘息着从榻上坐起来,眸子失神地偏头看?向不远处的来人。

那?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易雪逢愣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醒。

“师……兄?”

宁虞不知为何会过来,他浑身寒意,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易雪逢只愣了一下却仿佛寻到了什么救赎,近乎委屈地朝他伸出手。

“师兄,师兄你来了。”易雪逢喃喃道,“我?好痛啊。”

宁虞垂眸看?着他这副极其不端庄的模样?,眉头皱了皱,但?是却没有多言,他接住易雪逢朝他伸来的手,缓慢坐在了床沿,抬手摸了摸易雪逢汗湿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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