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于秦贤而言,年岁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位次才重要,要是这纱帽下的脸有四十岁,她怕是能直接笑出来,感恩上苍对她的怜爱。
这刺史府至今没有女主人,但秦贤是这里最有地位的女人,裴允对她的优待,让她在这里有足够的尊贵与威严。
外头带回来的女人算什么?她秦贤不敢想着做唯一,但势必要做第一。
听到高长仪的话,秦贤为裴允斟了一杯酒,巧笑嫣然,“我进府也有好些年了,今日才见了新人,便理所应当的这么认为了。”
高长仪:“啊?”偏头去看裴允。
裴允则是看着秦贤,渐渐的挑起了眉头。
高长仪道:“这与我知道的并不相同啊?”
“何处不同呢?”秦贤十分殷切,端的是主母的姿态与架势。
“子雍……”
高长仪正要说她的说辞跟方明完全不一致,便被裴允打断了。
裴允握住高长仪的手,对秦贤道:“你唤她妹妹确实不合适,应当要叫阿嫂。”又对高长仪说:“这是阿贤,算是我的妹妹。”
秦贤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打翻了案上的酒器,她双颊涨红,震惊地看着裴允,似是不敢相信刚刚那番话是从裴允嘴里说出来的。
酒液溅到了高长仪的腿上,透过薄纱贴在她的肌肤上,很凉,激的她“嘶”地一下叫出来,然后赶紧去擦,同时用不解的目光看向秦贤,不明白她为何有这样大的反应。
“我应当是你的妻子,你忘了吗?当初你我幼时,上巳夜宴,魏……你的父亲,同我的父亲,对月起誓,定下了你我的婚约!若不是,若不是……”
裴允拿自己的袖子给高长仪擦拭,回答秦贤这番质问时的语气是平淡的,“你也知道,是‘若不是’。”
秦贤快走两步,绕到了裴允的左侧,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扯着他的袖子,身体要趴到他胸膛去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忘了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秦贤提起了她的父亲,裴允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气氛有些冷凝,高长仪都有些畏惧,皱着眉头看着他。
裴允将秦贤扯着他袖子的手拿开,不算她渐渐变得灰白颓败的脸色,一字一句道:“阿贤,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把之前那些都忘掉吧,有些话三年前我便同你讲的很清楚了。”
秦贤忍住了要落下来的眼泪,转而对高长仪怒目,同时指着她质问裴允,“那她呢?她又是谁?她算什么?”
裴允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之前是我忽视了,阿贤你也有十八岁了,按理早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是我这个兄长做的不够好,我会尽力弥补你的,你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
话虽然说的含蓄,但意思是很明白,这刺史府的女主人,秦贤是做不成的。
秦贤如何能接受,一把掀了裴允面前的桌案,流着眼泪跑开了。
裴允仍旧淡然,高长仪却做不到这般,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裴允朝她笑,摘了她的纱帽,道:“这纱虽然轻薄,朦朦胧胧也有一番美感,但是用食是不方便的,摘了吧。”
高长仪按住他的手,继续追问,“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一脸疑惑。
高长仪瞪他,这是在跟她装傻吗?可不会叫他这么混过去,“我问你,她说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裴允将烤好的鹿肉从签子上取下来,放到高长仪面前的碟子里,又往她面前推推,说:“好了,吃吧。”
高长仪愈发来气,提着他的前襟问他,“我问你呢!”
裴允趁势抓住她扯着他衣裳的手,有点委屈地说,“我对阿宝你的真心,日月可鉴,你怎么能怀疑我的真情呢?”又拿空闲的手点了点碟子,道:“冷了不好吃。”
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跟她好好说了?高长仪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丢了手里头攥着的他的衣裳,扔下一句,“吃什么吃?不吃了!”
裴允道:“要吃的,不然一会儿没有力气。”
牛头不对马嘴,高长仪不愿意跟他废话,袖子一甩,踢着木屐气冲冲地走了。
裴允跟着站起来,看着没动几筷子的菜肴,面上有愁苦色。
高长仪很生气。她摔坏了头,导致忘掉了之前的事,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就只能这样任由别人哄骗她吗?
方明那会儿常来,有时候一整天都在,他虽不着调,但人有趣,尤其是林苑是个十足的锯嘴葫芦,让她受不了,于是她十足珍惜方明这个能被允许见她还能跟她说话的人。
方明常表情浮夸地讲她跟裴允的往事,什么她与裴允琴瑟和鸣多年,裴允对她是言听计从,她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种种……
既是如此,高长仪认为自己可不是主动为丈夫添人的大度人,所以心里头默认的是她与裴允之间绝对没有旁人插足,可是今日看来,实非如此呢!
幼时婚约,对月起誓,叫她一头的雾水,偏生问他他还一句都不说,是打算瞒她喽?欺负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真是越想越来气,拆头发的时候还扯了两根头发下来。高长仪抚摸着她那两根无辜受累的黑亮如曜石的头发,心里头对裴允的怨气愈发深重。
洗漱完毕之后,灭了灯,合上帐子,高长仪强迫自己睡觉。
然而毫无睡意,而且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秦贤,嘴开合不停,还拿手指她。而裴允却是从头到尾的云淡风轻,倒显得她急切,落了下乘,真是没有比这更让人气愤的了。还是越想越气,气的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