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了解（1 / 2）

萧武虽然自小顽劣,但是也是认认真真上过学堂读过书的，对于求学时候最痛苦的记忆,莫过于无分严寒酷暑,定要准时抵达先生的课堂。除了沐休日，很难睡得舒服。

所以家仆叫醒的声音,他最为讨厌。

而萧武此刻才知道，琼珠的幼年也是紧紧张张度过的。

但是每日叫醒她的不是仆人的声音，或者对先生威严的恐惧。

是东海郡海营地的擂鼓声。

“从我记事起，就记得我们的东海郡的军鼓声了。”

琼珠和萧武并排坐着，屈膝环抱，下巴搁在膝盖上,琼珠看着前面,萧武侧头看着他。

幽静的阁楼里,琼珠温婉清润的声音似春日雨露，听在耳中，落在心头,滋润心田。

东海王府的位置并不像洛阳世家大族这样，讲究位置气派，它距离海营地很近，也是方便父亲来往王府与营地。出王府不远,是一个城楼门，因为距离近，琼珠每天早上都能听到震天的擂鼓。鼓声分三段，第一段鼓声起,士兵起身洗漱，第二段鼓声起，营地集合准备操练，直至操练结束准备朝饭，才会响起第三段鼓。

无数个早晨，也曾迎着清晨朝晖，也曾顶着细雨寒风，第一声鼓响时，她就跟着醒了，在奴仆的伺候下简单的梳洗打扮，一路小跑出门，登上门楼垫着脚从墙砖垒砌的空挡里眺望远处。起先她得垫着脚看的艰难，后来是刚刚好，再后来，随行的奴仆都害怕她因为太激动一脑袋栽下门楼。

她喜欢站在那里看海营地里的士兵训练，也喜欢隔着远远地距离，在士兵方阵的最前面寻找熟悉的影子，哪怕根本看不清，但固执的认定那就是想要看到的人。

她是听着东海营地的操练鼓声长大的，也是在他们日复一日的坚守和抗争中平安度过那些年岁的。她比谁都清楚，海营地那片震天动地的雄壮之声，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他们的存在，才能护东海郡国平安兴盛；只要站在门楼上看着那一头的景象，她就会有热血沸腾的感觉。

琼珠的习乐之路其实和其他人都一样，学习琴本身的构造，学习指法，学习读谱子，从熟练指法弹奏一首曲子，到懂得融入自己的感情到里面。

而她唯一能驱动的感情，并非高山流水，小桥人家。

她所有的感情，都在东海郡海营地的震天鼓声里，在隔着远远地距离艰难窥见的两个人影上，在金色波光下整齐划一的操练里，在东海军船劈开的每一道白浪里……

“东海泛游调……”萧武听着，喃喃念出一个曲名。

琼珠莞尔一笑，颇有些惊喜：“你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当日她和薛槐比试的时候，就是用李肃谱的《东海泛游调》压过了薛三郎的。

堪称气势雄浑，别开生面。

也是那一战，他站在台下，看着风撩起她的面纱，以及面纱后那个潇洒又桀骜的笑。

此刻，萧武侧首看着她的半边脸。仍是蒙着面纱，仍是笑着，可是他好像不再着迷面纱之下的笑容，因为这一次，他好像比过去看到的更多。

那个藏在琼珠心中的小天地，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了头角，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她讲述那些过去的时候，一双眼睛会发光。

萧武竟生出一种从未像这样接近过她的兴奋和激动。

“我学的第一首曲子，弹得并不好。师父说我并未将谱子读透，只是强硬的记下了指法而已。弹出来被她狠狠奚落了一番。”她低下头，觉得有点糗。

萧武想象不出来她被奚落的样子，毕竟她的功力有目共睹，简直是天赋过人。

“然后呢？”他好奇追问。

琼珠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练琴这个东西，是个很悬的事情，明明谱子已经烂熟于心，可是你会越练出错越多！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第一个音就错了，而且是在你明明知道正确的该怎么弹，手和脑子就是不走心，练到生气的时候，恨不能绞了弦砸了琴板，一拍两散！”

她的样子是在太痛苦，可见那种过程心态不是她瞎掰的，萧武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你别笑呀。”琼珠不太满意，捏着小拳头在他的肩膀上垂了一下，萧武配合的歪了一下，又自己歪回来，还搭上一声假兮兮的痛呼。

这一次，变成琼珠笑了。

萧武忽然正色道：“可是你的性子岂会是随意认输的，我猜你肯定练得很好，叫那个奚落你的师父无地自容！”

琼珠的笑里多了点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