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2)
寒冬腊月,雪并梅开。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正是幕天席地的白。
南唐皇室祭坛,据说是最接近神殿,也是最靠近神君、最方便接纳福泽的地方。
长鞭划破空气,在狠狠抽过人体之后落向地面,带刺的鞭子将祭坛周边尺厚的雪划出一道道深痕,伴随着点点殷红的血迹。
被绑在刑架上的少年浑身已经被抽的稀烂,衣服零碎的挂在身上,耳朵脖子和脸上都带着被波及到的血痕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站在一侧计数的太监轻唱:“一百鞭刑到——”
施刑的男人气喘吁吁,冬日里竟也热的满头大汗,他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少年,心中微微一松。
可算完了。
虽说这位七皇子殿下的确犯了大罪,可他也的的确确是皇室血脉,万一自己一个控制不好把人打死,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拿着沾血的鞭子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楚栖已经被冻到麻木,痛感都钝了许多,直到一盆温水兜头浇下,他才疼的微微一颤,缓缓张开了眼睛。
那个据说是他父皇的男人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对方眉头紧锁,语气沉沉:“楚栖,你可知错?”
“就……这?”楚栖拼尽全力挤出了气声,眼神之中满是嘲弄与阴狠:“你有种,弄死我。”
“你……”景帝盛怒抬手,目光却对上了那双充满恶意的眸子,他的手抖了抖,缓缓放下来,他道:“楚栖,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怒到眼睛都发红:“渎神是何等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栖笑了起来,就因为他枕下藏了神君的画像,所以便说他日夜肖想仙君,说他亵渎神明,说是因为他亵神,才害得那位美若天仙的宠妃突然病重。
因为皇室有专门的神室,没有人敢私藏神君画像,更没有人会将神君的画像带入寝榻,而神君,又的确貌美,惹人遐思。
他说过没有,可没有人信,他们非要他在这个祭坛认错,向神君忏悔自己的罪过。纵然楚栖满心不肯,也无悔可忏,但为了避免挨打,他还是跪了,悔也忏了,该有的表面功夫全都做了。
可那位宠妃不光没有好,反而还病的更重了,于是有人说他心不诚意不恳。楚栖没想到自己连跪三日,景帝还是不肯放过他,满腔火气灼的心口生疼,楚栖逆反心思越积越重,当即道:“我便是控制不住,就是想睡他,想上他,想一想也有罪了?”
景帝大概这辈子没听人说过这样过天的话,他震惊半晌,连连重复‘你怎么敢……’,之后便命人将他捆起来施以鞭刑,惩罚他给神君看,希望神君开恩,不要因为楚栖口出狂言祸及国运,并让他的宠妃赶快好起来。
这一百鞭刑,足足打了他快两个时辰,楚栖反复在想,那殿中当真有神君么?倘若有,为什么他要任由自己被污蔑?倘若没有,那他凭什么要无故受下这一百鞭?
“渎神……又如何。”他的嗓子像鼓风机一样破败,目光穿过祭坛,遥望后山上那个被云层遮蔽的神殿,语带玩味道:“说不准,那高高在上的神君,就喜欢被我亵渎。”
景帝瞳孔震动,甚至惊恐:“你怎配……”
怎么配?
楚栖疼的神志不清,偏生恶魔低语:“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敬畏的神君囚禁起来,把他像狗一样拴起来,让他跪在我脚下……”
蒲扇般的巴掌抽在了他脸上,打断了那越发忤逆不敬、孟浪轻浮的言论。
景帝气的浑身发抖:“来人……给我把他关到祭牢,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楚栖耳膜嗡嗡作响,被这一巴掌直接抽昏了过去,意识陷入混沌之前,他看到景帝踉跄着登上祭坛,冲着神殿的方向跪了下去。
嗤。
蠢货。
景帝那副慌乱无措的模样着实取悦了他,叫他心中大为快意。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栖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祭坛下面的牢房里,这个牢房呈八边形,中间刻着一些繁复的文字,楚栖没学过,也不认识。
他坐在正中央,手脚被四边延绵而来的铁链锁着,能够移动的空间只有三尺见方。
连续好几日,有人在他面前念经似的重复《敬神训·司方》,每逢楚栖昏昏欲睡的时候,都会给他一鞭子,让他清醒。
这《敬神训·司方》书如其名,说的乃是南唐护国神君司方的过往,据传一千多年前是一个十分混乱的年代,统领妖魔的头子被神佛诛杀,于是其他的小首领们谁也不服谁,各自占山为王,为祸人间。
南唐因为地理位置特殊,首当其冲,成为了妖魔聚集地,死伤无数。就是这个时候,司方神君出来了,以一己之力将那些魑魅魍魉赶回了老家。
楚栖打了个哈欠。
念书的先生神色一寒,一鞭子又朝他抽了过来,怒斥:“坐直!”
楚栖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不甘不愿的挺直了腰板。
老东西。楚栖暗道,莫要让我逃了出去,否则我必先拿你开刀。
他端正了坐姿,看着这姓陈的老东西继续读。
这次读到了神君救人的具体事件,楚栖稍微来了点精神,因为每到这个时候,里面都会有大段的文字形容那神君如何如何美貌。
什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什么‘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什么‘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什么‘美皙如玉,顾盼烨然’;什么‘色若春晓,清雅出尘’……
楚栖没记住他都具体救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儿,单知他是如何惊艳了朝霞,羞煞了百花,绝迹了人间,倾蔽了古今。
“这般美人,若是午夜无人慰藉,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