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终章(2 / 2)
……大婚这一日,京城热闹的不得了?,一位是满身军功护国护家的大将军,一位是京城中从小风光到大的长公主,两人仅仅是站在一处便十分惹眼。
这日一大早,周湛就起来了,他?年纪虽然不大,却是淳王府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早起之后,他?小心翼翼拿出昨日就熨烫好的锦袍穿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整理完自己,他?便开始巡查王府内外的布置和招待宾客的准备,且郑重其事的告诉王府众人,今日是个大日子,须得众志成城将忠勇侯府的挡在外面。
王府众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这一日,若非佛堂是禁地,他?们非得要哭着冲进去对着老淳王和县主的牌位磕头。
他?们在天有灵,如今长公主总算是觅得佳婿,定然也欣慰非常。
蓝秧推开窗,将梳妆台前的光添的更亮,外面热闹的声音也涌了?进来——
“母亲——”
周玉雁早起的睡意瞬间散去,与蓝秧对视片刻,起身时被一身繁冗嫁衣绊的手忙脚乱,显出了她心中的惊喜。
来的竟然是翟泽这几个孩子!
锦葵和芙蕖今日穿了?粉嫩嫩的裙衫,跑起来一阵风似的就要往周玉雁的怀中扑,好在蓝秧拦着,才没让她撞上周玉雁。
翟泽走在后头,他?的步子走的格外平缓,可是眼神里又有按耐不住的激动。
“你们怎么来了?”周玉雁是真的开心?,将人拉到怀里仔细查看。
锦葵和芙蕖腻着她,一叠声的喊母亲,你一言我一语:“父亲启程来大禹的时候,咱们的车马后几日就跟着出发啦!”
周玉雁这才知道,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也是邬哲的安排。
翟泽也走了进来,许久不见,他?长得更高,身板也更加厚实健壮,一双眸子没了那些骇人的阴鸷与戾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沉稳内敛的味道。
“翟泽……”周玉雁眼神错开,落在他的身上,有惊喜之色。
见她一身复杂穿戴还要走过来,翟泽总算是加快步子赶了过来,双手扶住她:“母亲还是别动了,这一身金贵,动乱了?又要一阵收拾。”
似是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他?连音都变得粗哑难听,周玉雁这才真切的觉得他?长大了?。
芙蕖凑到周玉雁身边咬耳朵说小话,只道大哥哥如今的沉稳都是装出来的,他?是嫌自己的声音不好听,所以很少说话,在外人看来,也就越发觉得他?冷冽难以接近。
芙蕖说这话的时候,翟泽脸都红了?,想必是不想说这些给母亲听,又拦不住。
周玉雁笑容加深,将翟泽放在面前细细打?量:“是长高许多,也俊了?。”她捏捏他的脸,翟泽竟没有闪躲:“这声音就是一阵子,你不多?说话是好的,护着嗓子,变了?的声音就更好听些,倒是你那个弟弟,得看着些,待他?到了这个年纪还扯着嗓子喊时,会?换一把败坏的嗓子!”
翟泽闻言,顿时将背脊挺起来,斜了?两姐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理直气壮。
锦葵和芙蕖捂嘴笑了?一会?儿,目光又被母亲身上的颜色和璀璨吸引,开始玩起她身上的珠子。
周玉雁笑道:“湛儿早先还在发愁,淳王府堵门的人还太少,不像你们竟赶来了,今日又多了?人堵门。”
锦葵和芙蕖的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曲姑姑说,新娘子嫁人,娘家人堵门有红包,母亲,我们也可以要红包吗?”
曲昙桦如今已经是邬哲口中的“新王后”,可是孩子却唤她曲姑姑……
周玉雁按下心?中疑惑不去想,笑着点头:“那可不,把门堵得死死地,红包没拿够,千万别放人进来。”
翟泽认真地问:“能一直堵着?成亲不是讲究一个吉时吗?若是耽误了?吉时怎么办?”
周玉雁微微倾身,半真半假的语气充满了哄孩子的味道:“误了自然就不能成亲了,得重新挑选黄道吉日成亲,不晓得吧,多?少人在成亲堵门这件事情?上发了?大财的。”
锦葵和芙蕖张大嘴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翟泽抿着唇,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周玉雁忽然想起来应该还有一个:“翟枫呢?”
三个孩子顿时都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今日昭王府的那位王妃也来了,自然带了?一双儿女。翟枫已经许久未见昭王府那位妹妹,情?谊冲昏人头脑,将母亲给忘了?……
周玉雁得知这事,叹了一口气。
两姐妹立马安慰。
周玉雁摇头:“我有什么好安慰的,你们还是好生?安慰安慰小弟吧。”
她目光悠远:“昭王府,可不比淳王府好啃呀。翟枫稍微没出息些,恐怕也只能落得一片情?伤了……”
翟泽、锦葵、芙蕖:……
……
吉时将至,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口。
一贯迎亲,门口堵着的都是新娘子的叔伯兄弟,可是今日的淳王府,门口堵得尽是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以周湛打?头,七个孩子一字排开,算上府中伺候的小厮奴才护卫,加上淳王府的家奴和请来的鲁国公府,镇国公府的外援,竟是堵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来迎亲的队伍看着都愣了。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翟泽如临大敌,一手叉腰一手伸出,他?的动作犹如一个信号,立马又有六只手伸出来。
要红包,不给够可是不能进门的!
傅修宁今日容光焕发,坐在马上英姿无双,勾着唇角看着淳王府这阵仗,抬手摆了?摆,立马有手下提着麻袋装的红包袋子走上前来。
淳王府门口的人看的都惊了?——娘惹,这是多少打?发钱啊!
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堵门气势虽凶,却不及这汹涌的红包袋雨来的厉害,立马乱成了?一团,门口虽人多?,却要护着各家的小主子,只会越发的乱起来。
傅修宁瞧着门口的混乱,轻笑一声,翻身下马,瞬间不见了?踪影。
翟泽和周湛若说这辈子还有齐心?协力的时候,大抵也只有现在了。
可是傅修宁一麻袋红包扛出来,直接将阵仗打?乱。
有心?无力。
就在大门前乱着的时候,不知道谁惊呼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王府之内。
只见本该在门口破门的新郎官,竟然大横抱着新娘子走出来了!
曳地嫁衣长长的铺排开来,拖行而出,在众人呆愣间,傅修宁已经面不改色的抱着人走出来,亲自将人放进花轿之中。
这、这是……
安置好了?新娘子,傅修宁重新上马,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王府门口坐了?一地的人,转头对几个心腹道:“愣着做什么?出发!”
一瞬的寂静之后,王府门口再次闹腾起来,迎亲队伍见新娘已经入了花轿,都不敢误了?吉时,手忙脚乱的重新奏乐鸣锣开道,风风光光的将新娘子接走了?……
翟枫和翟泽腰间塞满了红包,头发微微有些乱了,两人奋力站起来,茫然的对视一眼,怒视家奴:“他?怎么进去的!”
府中管家按了?按几乎要被红包塞爆的胸口,想了想大开的后门,许是隔着太多的红包,已经听不到良心的跳动,面不改色道:“老奴也不清楚,大抵是驸马爷有什么神通吧……”
众人眼光微变,死盯着老管家。
他?们之中,是有叛徒了?。
……
成亲之日,总是格外的兵荒马乱忙手忙脚。
周玉雁曾经受过一回,今日早已做了?准备,没想她人被接到侯府之后,除了正经拜天地,竟一点没遭折腾。按照规矩,她身为长公主,该是太后皇上送嫁,行诸多礼仪,可是今日,永庆帝后双双临了?侯府观礼不说,连太后也派人送来了贺礼,周玉雁人前脚才刚入洞房,府里后脚就送进来各色美食,除此之外,还立了?八个奴婢以供她差遣,各类给她消遣时间的书册堆得小山一般高。
蓝秧看的眼睛都呆了?。
“纵、纵是当日长公主您和亲出嫁,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也不曾有这样的待遇……这可真是比当皇后还快活呢!”
一旁的婢子纷纷轻笑,周玉雁转过头去,她们又纷纷跪下告罪。
周玉雁笑了?笑:“大喜的日子,告罪就不必了?,蓝秧——”
蓝秧会意,赶紧给众人分发了?红包袋,众奴婢纷纷道贺,什么好听捡什么说。
周玉雁但?笑不语,人家做新娘子,总会饥上一整日,她倒好,既没有繁琐理解,又无人督促监管,要吃要睡,要读书要写字随她高兴,简直不能更自在,打?发起时间来也格外轻松。
她捻了几块糕点吃下,又随手挑了?本得趣的游记翻看起来。
这几年来,打?发时间不过那几样,她做的惯了,也不觉得难熬,反倒有趣。
书里讲了一个身世坎坷的小娘子如何披荆斩棘单枪匹马的闯出一片天地,当中少不得奸人陷害,少不得悲欢离合,最苦时跌落谷底,众叛亲离,孤苦无依,眼看着就要放弃。然路走的远了?,走的多?了?,遇见的人便不再都是伤人的人。
从某个时间开始,身边会?开始有人陪伴支持,同?仇敌忾同心?同?德,也会?有人知冷知热,相知相许。
人这一生?或许就是这样走的,身边人少到多,又从多到少。
到了最后,留在身边的,多?半是一生?最珍贵的。
书册上忽然多了?一只手,那只手捏着书册,轻轻一抽。
傅修宁带着酒气的一张脸凑了?过来。
周玉雁愣了一下,不是先看他?,而是下意识去看天色,人也一愣。
竟这么晚了?。
下巴被捏住,脸又转了?回来。
傅修宁趴在床头,眯眼看她:“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晓得自己应当看什么?”
周玉雁故作不知,笑道:“看什么?”
傅修宁伸手虚指她两下,咬着牙点头,趁她不备,忽然猛扑上来将她卷进怀里死死抱住。
浓烈的酒气冲的周玉雁一阵晕眩:“傅修宁,你可是在发酒疯?”
傅修宁摸着床榻上的枣子和桂圆,对着灯火打了?过去,将灯一盏一盏打灭。
“也是,看什么,吹了灯,什么都看不见。”
周玉雁大惊,以为他?要胡来,毕竟她如今的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没想人上了?床榻,却不急着做别的,只是放松了抱着她的力道,两人就这样蜷着躺在一起。
屋内的人已经都退了?出去,房间安安静静的。
周玉雁默了?一会?儿,说:“邬哲和几个孩子,是你安排请来的?”
傅修宁半醉半醒,鼻音浓厚:“嗯?”
周玉雁没有重复问一遍。
时至今日,太后尚且为她亲自寻夫觅婿,谁还能说什么?
可是日子久了?,她曾今和亲外嫁,和邬哲的事情?总会被翻出来。
若是大婚之日,连邬哲这样身份尴尬之人都出现,还携新后向她道贺,将这和气的氛围让所有人都看见了?,之前的事情?即便再提,也会?被人当做无趣之举。
现在想来,他?当日眼看着她挑选夫婿,人都直戳戳的来捣乱了?,仍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承认。
或许,他?是在等一个时候吧。
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她嫁给他?,往后余生?都只剩下相互陪伴的暖。
“傅修宁。”周玉雁翻过身,正对着他?。她单手撑着脑袋,含笑看着她。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唯将她一双眼睛映的明亮。
傅修宁睁眼,看的入了迷。
“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傅修宁学她,一样撑着脑袋,两人对视。
“这些年,你用命换来功勋,撑着我在京城中的盛宠。可在旁人看来,是我出自淳王府,身为长公主的尊贵,叫你攀了?高枝。这些我都知道。”
傅修宁玩着她的头发:“说这个做什么?做了?夫妻,一荣俱荣,分什么你我?”
周玉雁肃了?神情?,认真地看着他?:“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傅修宁挑眉:“什么意思?”
周玉雁眼神狡黠:“我荒废了?三年,手上做事的确是生疏了。可外头都这么以为了?,我却不能坐实说法,岂不是辜负了?旁人对我的信任?”
傅修宁失声笑起来:“所以……呢?”
周玉雁轻轻抚上他?的脸,一字一顿,犹如起誓:“自然该养好身子,重振旗鼓。旁人都说是你攀了?高枝,我的让他们晓得,这高枝你攀的很是愉悦。待到那一日,再不叫你上战场厮杀血拼,只管在这繁华世道中,寻一番人间乐趣。”
傅修宁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深邃,覆上她的手。
“好,还请夫人好好养身,尽早康健。为夫后半生?的尊贵,都靠夫人了?。”
周玉雁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应该的,夫妻之间,不要这么客气。”
傅修宁终是轻笑出声。
夫妻之间。
他?与她之间,终于是夫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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