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三章(1 / 2)
纵使天地异变民不聊生,公开亭依然人来人往。
苦境自古多兵燹,安生日子少,大家都养成了有闲到公开亭凑热闹,有事也来凑热闹的习惯。
今日公开亭又有人贴出告示“水掀三千丈,浪卷百里波”,围观群众纷纷表示莫明其妙,凑堆儿瞎猜。
“最近出现异象,武林灾劫不断,我想这一定是提示啦!”
“什么提示啊?”
“呃……这个我也不知。”
“不知道就别乱讲!”
人群中,风千雪默默盯着那张告示,心念百转。
她自是知晓这句话的意思的,不过云渡山神棍大会才刚结束不久,消息便被广而告之,怎么看也觉得很蹊跷。
知道破除血海方法的人,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出来,事情如此发展,实在是耐人寻味。
转身欲离开,顺便在心里吐槽了一下公开亭根本就是苦境的百|度贴|吧,谁要乐意随便披个马甲或者换个不知名IP地址都能各种爆料各种喷人黑人,还没有吧|主管理——果然是酝酿阴谋和煽|动围观群众的温床,难怪鬼梁天下当初乐此不疲。
这时,诡异老者再度出现。
“卜天命,掌命数,铁笔断,镜中影。”
“啊,是血断机先生!”
大伙儿一看神棍来了,纷纷上前把人团团围住。
血断机淡定地抬笔指着告示:“这确实是提示。‘水掀三千丈,浪卷百里波’是一套武功,这套武功可以排开血海,消除血月现象。只要血月消失,月亮便会恢复正常。”
“老先生,你讲的是真还是假啊?”
卜算之事毕竟玄渺,众人听了也是半信半疑。
“信与不信,皆在你们。”
风千雪分开人群,来到血断机面前:“原来先生也知晓这件事,看来沙罗曼所言非虚了。”
“嗯?是你。”血断机对她还有些印象,却不很在意:“对血海异象,卦象确实如此显示。”
“是否能算出学有这部功夫的人?”
“难说。卦象只显示此人凶恶非常,却未知是何人。即便找到他,能否让他出手帮忙,也在未定之数。”
风千雪没来得及搭话,旁边的围观群众已经嚷嚷起来:“那我们到底该怎样办啊?”
“顺天命,应定数。狂徒一气,血海卷浪。”
血断机无意言明,只说出一句似是而非玄乎其玄之语,丢下抓耳挠腮的众人,独自踱远。
风千雪眸光一凝,慢慢跟上。
“先生所言天命定数,所谓天命,究竟在于冥冥之中,还是自在人为呢?”
“天意变幻,时势百转,人心起伏,三者交织,即成天命定数。”
“这句话颇有玄机。”风千雪此刻深感军师与神棍果然同属世上神奇物种,还是不要纠结这种飘渺的话题,遂转而言道:“先生曾言卜卦测算,从无失误。晚辈早年偶得高人点拨,预言我将为家兄受劫而死,到现在,我却活依然活蹦乱跳,又该作何解释?”
“嗯……”血断机沉吟一声,忽然转身与风千雪面对面,嵌在镜架上的两只眼珠子显得无比诡异:“姑娘,要看相吗?”
风千雪顿时一怔,随即伸出右掌。
血断机只粗略一观,又抬头仔细观察她的面相,半晌,才叹息着缓缓摇头。
“看先生的反应,莫非晚辈未来有异?”
“非也,非也。”血断机转身继续前行,掩住心底惊讶:“我只看出一点:无咎。至于其他,全无头绪。”
“此话何意?”
“周易四德,元亨利贞,你不得其中任何一项,惟有无咎。无咎,即清平。”
风千雪默默回想了迄今为止的人生经历……发现暂时找不出任何可以显示自己命运清平的证据,无语。
“先生看不出其他,是否说明我之命格有所异样?”
风千雪问得随意,血断机却是若有所思。
天意人心世间百态尽如蛛网,牵一发动全身,因果祸福,纠缠难解,故而劫数难逃,故而身不由己。
诡卦占卜无失算,百十年阅人无数,终于见到一名算无可算之人。
算无可算,正邪存乎一念,生死决于自身所种因果,虽在尘网挣扎打滚,犹可抽丝拨线。
血断机虽入世不久,但对武林之事还是有所掌握。此刻仔细想来,慕少艾、蔺无双、泊寒波、残林之主甚至异度战将滕邪郎,皆是应死之人,却又由何时何地开始,竟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原来如此……之前,是他忽略了这名年轻人。
“先生?”
未得到回应,风千雪再次出声提醒,血断机收回神思,道:“吾讲过,天意定数,也取决于人心。你之命格确实奇特,若问老者,老者对你惟有一言相赠——坐而思之,不如起而行之。”
话已至此,风千雪暗忖血断机大概不会继续这一话题,便丢出自己真正的疑问。
“血海排开,固然可解血月之急,然而血海之下潜藏的危机,想必先生心中亦有权衡,我说得可对?”
“既有机会,自有危险。”
“诡龄长生殿吗?”
“嗯?”
血断机微驼的背倏然一僵。
风千雪施施然道:“我从师尊遗留的书册中看到过相关记载,虽然零碎,但对照武林中最新出现的天荒不老城,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
“哦?你有何见解?”
“长生与不老,皆是世人追求目标。从字面推测,这两股势力,恐怕并非同路。若是同路,何以两分?”
“双城之争罕有记载,你是从哪里看得?”
“一本闲书,不登大雅之堂。”
“哦……”血断机不予置评,却把语调拉得很长。
算无可算,果真出人意料。
一前一后攀谈许久,前方传来熟悉的人声。
“秦假仙,紫宫世家风水与异象究竟有何关联?”
“真正的关联我也不知啦,只听说要消除奇象,就要毁去三个地方,一个,就是你们世家的风水镜,另一个是南方风水禁地,最后一个就是天荒不老城。”
血断机闻声忽然加快了步伐,哀叹着“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来到众人眼前,引起注意,风千雪嘴角抽抽目睹他用神棍气场成功镇住善良青年紫宫太一。
“泪阳并血月,天灾连环起,人祸恶根生,地无安身基。”
紫宫太一果然变色:“这般严重?”
“这不算什么,更恐怖的是,一页书已经被困入风水禁地了。”
“啥——!”秦假仙万分吃惊地鬼叫一声。
也难怪他作此反应,一页书毕竟是中原第一人,少有失误,突然被告知梵天栽了,任谁都会难以置信。
业途灵已经蹦出三尺远:“师傅被困,快去救师傅!”
“业啊途灵你稍等一下……唉,这么冲动!”
紫宫太一面露焦虑:“秦假仙,事不宜迟,立刻前往风水禁地解救一页书前辈!”
风千雪赶在众人动身之前出声道:“且慢。风水禁地能困住梵天,必然非同小可,连玄宗六弦之首亦未找到解法,不可莽撞。”
“但是风千雪啊,现在素还真死了,谈无欲估计也没差,若连一页书也出事,中原麻烦大了!”秦假仙稍微设想了一下,显得有些抓狂。
“不是说不能去,只是不可毫无准备。”风千雪转身看着血断机:“不知先生有何建议?”
血断机稍作思索,意味深长道:“算者没什么建议,但有一句提醒。入眼未必真实,诸事未必全依常理。”
“嗯……我明白了,多谢先生。紫宫太一,秦假仙,走吧。”
目送众人行远,血断机竟而嘿然一声:“哈,算无可算之人入局,会带来何种变化?真使人期待。”
紫袍道者复归天波浩渺,六弦上前致意:“弦首。”
“断极悬桥之行如何呢?”
“虽藉由云渡山之会潜入悬桥,却是查无所获。”
“嗯……看来吾沿途所想之推测,已有八成确定。”六弦之首不急不躁分析道:“尹秋君果真深沉老练,早已备下万全之策。”
听弦首如此评论,翠山行也不再挂心:“下一步该怎样做?”
苍略一沉吟:“赤云染,取吾青玉龙毫与丹青绢来。”
“是。”赤云染娴熟地取来墨宝,以龙毫蘸取墨汁之后,习惯性地用手背磨试笔锋。
一缕极细极弱的反光滑过苍眉宇之间,他急道:“不可!”
然而话音未落,赤云染只感手背一痛,瞬间失去知觉往地上倒去。
苍及时扶住她,再迅速点下数个要穴,阻止毒素蔓延:“她中毒了。翠山行,速到丹房取来丹药。”
“是!”
翠山行转头疾奔,苍对一脸惊愕的白雪飘道:“看来吾等不在这段时间,必有精通玄宗秘法之人潜入天波浩渺。”
白雪飘若有所思:“精通玄宗秘法,又知晓弦首惯用青玉龙毫……莫非是金鎏影与紫荆衣?”
苍并未回答,只是接过翠山行送来的丹药,让赤云染服下,再手书一剂药方。
“这是苦境独门剧毒,吾的解药只能护住她的真元,无法根治。白雪飘,先将赤云染送入房中休养。”
“弦首……”翠山行正欲开口说话,忽见青玉龙毫中落出一物,定睛一看,不禁忿然:“玄龙针?”
“玄龙针乃玄宗独门暗器……嗯,确定是他们两人之一了。”
担心赤云染毒患,翠山行顾不得生气:“若找不到下毒者,赤云染恐有性命之忧。”
苍淡然道:“我们急,对方比我们更急,他的目标乃是针对吾,想必不久之后便会亲自确定吾是否中计,我们不妨以逸待劳。三日之内,照此方为赤云染煎药,每四个时辰让她服下,以稳住毒势蔓延。”
“是。”
处置完突然状况,六弦之首独立亭中,潮湿的海风卷过,吹动衣带乱舞。
苍微阖双目,放空思绪。
拥有观想未来之能,并非一件美事,因天意的不可控,更因不由人。
意识将入混沌,模糊的剪影浮现脑海,冰蓝色玄宗道印生气勃勃地映亮了昏暗的遥想空间。
“嗯……”
“弦首。”白雪飘自内而返,打断苍的独思:“赤云染已安顿妥当。”
“那,就请断极悬桥之主前来天波浩渺吧。”
……
紫宫太一与风千雪一行人在风水禁地中耽搁了一个多时辰,期间遭遇变化无数。
虽有幸全身而退脱出阵法,但众人根本连一页书的影子也没见到,紫宫太一也在脱离之时受伤。
“此地甚为奇怪。”风千雪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出口:“出口与我们进入之处并非同一处。嗯……到底是怎样的天地异变,能够自然形成如此邪门的地方?”
“唉。”紫宫太一手上还在渗着黑血,却担心得连连叹气:“此行未能救出一页书前辈。”
秦假仙拍着他的肩膀道:“太一啊,先医治你的手要紧。我看是越来越严重了,等你伤好,我们再多找几个人来帮忙。”
风千雪稍微皱了皱眉,并不完全同意秦假仙的提议,要弄清风水禁地的玄妙,决不能再贸然行事。
但她并不明言,只转身道:“荫尸人还在另一个入口等我们,先与他会合吧。”
秦假仙一拍脑门儿:“阿爸喂,差点忘掉这件事,老小,我们走!”
会合之后,三口组打打闹闹前行,风千雪与紫宫太一稍后几步,低声谈论方才在风水禁地中的经历。
“风姑娘,你怎样看?”
“看起来好似是根据五行运行,但我拿不准。”
“世上竟有这样奇妙的所在,难以想象。一页书前辈多困一日,危险便增添数分。”
“相信梵天能为吧。”
荫尸人一手在眉毛上打了个凉棚:“老大仔,我们要去哪里去找人医治太一的伤?”
“这嘛……”秦假仙摇头晃脑。残林解散,慕少艾带着阿九退隐不知所踪,最近连药王谷也突然封关,一时之间他想不出该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