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夏暮(1 / 2)
石墙轰然落下,铁门后窸窣抓挠的声响便听不到了。
一切归于沉寂,仿佛那里头根本没人进去过,甚至从来就不曾有过屋室。
萧靖几乎没驻足多呆哪怕一瞬,回身便走。
他似乎极是满意这结果,面色轻松舒然,但又不喜欢眼前的幽暗阴森,脚下走得很快,一路出了甬道般的石巷才缓下来。
外面霍然开朗,花树成荫,亭台间杂,全然是天地之别的另一番世界,若非有人告知,还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暗藏乾坤。
那模样的人眼头活络,走前半步,恭恭敬敬的引着他从偏僻小道绕出园子,悄然来到后殿内堂。
偌大的丹房如今空空如也,那种难以捉摸的诡异感已然觉不出来了,只剩香烟燎燎下永远挥散不去的幽寂。
萧靖绕过两人高的丹炉,踱到里面的静室,指尖从琵琶袖里探出来,拨开半扇窗。
木榻上横卧的人依旧昏迷不醒,鬓发散乱,毫无知觉的脸上骇然犹存,显然受惊极深,但鼻息尚算平稳。
这件事来得蹊跷突然,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现下前因后果弄清楚了,反倒更有意思,只不过还有些实情没弄明白。
他目光睨在那张原本只为仿冒他人的脸上,瞧着瞧着,蓦然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仿佛躺在那里的人已经脱胎换骨,跟从前再没有半点相像。
“哎,本督听闻南姜国师手底下能人不少,除了幻术之外,还有一门摄魂之法,能制人心神,为其所用,不知你可也通晓了么?”
他冷不防地一问,旁边那“道童”却始终在旁全神贯注,当即应道:“回督主,确有这门邪术,但也不像传说的那般厉害,小的通晓不敢说,姑且对其法倒也略知一二,督主可是有吩咐?”
萧靖鼻中轻嗤了下,面色看不出褒贬:“好个伶俐的奴婢,要不是你,本督这趟便是栽了。老祖宗当年选中你千里遥远上南姜去,还真是没瞧错。”
那“道童”恭然呵腰:“若不是老祖宗,小的决计活不到现在,大恩重于泰山,小的粉身难报,唯有尽心竭力办好老祖宗吩咐的差事,往后也要替督主办好差事,其余的都在所不惜。”
这话有些耳熟,当初向别人表忠心时,也是这么说来着,如今自己听着果然受用。
萧靖不是心窍没长全的人,自然分得清真情假意,颔首在对方肩头拍了拍:“好,老祖宗向来都说,本事高低在其次,热最要紧的是有良心,光这一条便抵得上它千条万条。”
他顿了下,略略压低声音:“老祖宗伺候陛下一辈子,本督领着东厂事事也都仰承圣命,替陛下分忧。今日这个事儿……呵,实在有损圣德,万不可外泄,可要样样都瞒着,便是存心欺君了。”
他说着,斜过目光使了个眼色。
那“道童”立时会意,挨过去听他耳语了几句,随即应了声“是”,便推门进了静室。
萧靖无意在旁观看,悠缓着步子径自转去偏厅,坐下来品茶静等。
宫里的金山时雨喝惯了,这种道士喝的清茶便显得寡淡无味。
他只略略品了一口,眉头便蹙起来,厌弃地搁手放下,起身走到后窗边,抬头仰望。
雨已经小了,风还没停,灰蒙蒙的天地间云气攒动,高远处闪开的缝隙间透出光亮,日头似乎已迫不及待地要现身而出。
命数其实也像这天时,飘渺难定,变幻莫测,而且早已注定,从来都不由人。
他凭窗负手凝立,也不知在看什么,眼中的悠然悄无声息地退去,天光下笼上一层阴郁的淡灰。
默然许久,身后传来脚步声,之前那“道童”快步走来。萧靖仍是伫立不动,等他挨过来耳语了两句,眸底的光陡然聚敛起来,转头睨过去:“是她?不会弄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