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比较(2 / 2)
直到三年前大嫂子落了胎,一病再也没能起身,她接过家里对牌,那些原本趋奉大嫂子的下人全都转了向,凑到她身边儿来奉承。
那时她才知道什么叫痛快。
只是她刚掌家,理事不周全,竟没发觉有人说大嫂子的闲话,还克扣大嫂子并瑚哥儿琏哥儿的东西,叫瑚哥儿闹到公公跟前儿,二爷回来给了她好大没脸。
幸而那时候大哥在战场上立了功,婆婆又在公公跟前儿一力说了好话,没叫把这事真怪罪在她身上。
自那之后,她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处处谨慎,一丝儿不敢松懈。
上回太医来诊过大嫂子,言语里的意思,是已经叫预备后事了。
现今大嫂子和她娘家日渐疏远,反倒是府里和王家越来越近。虽然瑚哥儿才是正经长房嫡长子,但她的珠儿也不差。趁着这个机会,她总要多多筹谋才是。
服侍婆母用完饭漱了口,得了婆母的话,王宜和这才恭敬告退。
元春跟在她后面送她。王宜和拉住元春的手,母女并排走过抄手游廊。
走到后头穿堂,王宜和停步,笑道:“虽然要入夏了,还是春日,早晚冷,你快回去罢。好生听你祖母的话。”
元春点头行礼,立在穿堂阶上,看娘的背影消失在黄昏里,和嬷嬷丫头们道:“走罢。”
王宜和的院子就在荣禧堂后边,粉油影壁里一半大门,里面小小一间院儿,三间正房左右厢耳俱全。三间正房和耳房是她和贾政平日起居待客之所,东厢房做贾政内书房,西厢房安置着贾政姨娘周氏。
看见正屋东屋里都没人影儿,王宜和便问:“二爷和哥儿还没回来?”
下人们忙道:“今儿老爷见了王老爷高兴,晚饭后留了大爷二爷和哥儿们在前院说话。”
王宜和点头,也不再言语,进了正房摘下斗篷换了大衣裳,对立在一旁的周氏道:“你回去罢,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独个儿伴着灯烛吃过几口米,捡了几口菜,王宜和便命撤桌,拿着账本在灯下细看。
陪房周瑞家的苦劝:“奶奶日日辛苦,晚上又只吃这么点儿,身子怎么受得住?奶奶若没胃口,不如我叫他们弄些燕窝粥来奶奶吃?好歹保养好身子。哥儿姐儿还指望奶奶呢。”
看王宜和不说话,周瑞家的让人都出去,她低了声儿又劝:“奶奶,您是日日为了府上操心费神,那边儿的病了在床上万事不管,人参、肉桂、燕窝的费事,请医熬药,不知一年使费多少银钱。奶奶却连一碗燕窝都不用,不是都便宜了那边儿?”
王宜和正翻到上个月东院的医药开支。听得此言,她手指在“二百二十八两”上一顿,抬头淡淡道:“一个月二三百银子,一年也就二三千两,咱们国公之家,眼皮子别放得这么浅。当日家里四姑娘未出阁时,头上一根钗就不止二三百银子了。”
周瑞家的不敢说话。
王宜和停了一会儿,叹道:“罢了,你也是为我好。去给我端碗燕窝罢。”
周瑞家的这才出了口气,掀帘子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赶着叫人去厨房拿燕窝。
王宜和眼睛还看着账本儿,心里却不由想起四姑奶奶贾敏还在家时的排场气派。
国公爷嫡女十里红妆出阁,成婚第二年,林姑爷就以二十一的年纪高中探花,被圣上亲点翰林院编修。
这才过去了七八年,林姑爷已历任翰林院侍讲、河南开封同知。今春因政绩斐然,已被提了从四品山东济南知府,眼见是前途无量。
想到自家二爷比林姑爷还大两岁,今年正是三十而立,身上却只有举人功名,王宜和深深叹了一声。
只是……敏姑奶奶的日子也并不是就十全十美了。
成婚也八年了,敏姑奶奶和林姑爷还一无所出,甚至连喜信儿都没有一个。
夜色深沉,东院一处厢房内,贾瑚在信封上写下几个字:
林姑父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