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波心荡(叁)(1 / 2)
皇帝的圣旨比宋虔之想象中更快,当天下午调白古游回防北地的诏书就下了,蒋梦亲自送来给宋虔之过目,之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出京去。
蒋梦目送信使离开,低着头,轻声跟宋虔之说:“太后让侯爷明日晚膳进宫,在千嘉园备下了一台歌舞,是皇上宠爱的宁妃主持的,宁妃身子不适,交给琵琶园去安排了。侯爷也知道,近来事情不断,所以琵琶园又招了一些新人,都是能歌善舞的,让宫里的姑姑过去悉心教过,歌舞规矩都不会差的。侯爷劳碌奔波,也该好好松泛松泛。太后让您明晚宴会散了,就留在宫里,以免夜黑路滑,回府不便。”
这话便扯远了,做臣子的,就是夤夜进宫,也没有留宿宫里的道理。宋虔之送走蒋梦以后,跟着去秘书省衙门口子等了会。
陆观从里头出来,已经是夕阳西斜,巷子口红彤彤的一片,他一抬头就看见个一身宝蓝色,长褂子上流云纹舒卷之间,流光溢彩的贵公子哥儿,叉开双腿地坐在麟台外面台阶上,从油纸袋子里摸出一个炒板栗,用手指头掰碎,喂那只大胖黑猫。
“啧啧,吃呀,成精了你还。”宋虔之当着猫的面,慢条斯理剥出来一颗黄灿灿的熟板栗子喂进嘴里,享受地眯起眼睛,在猫的竖瞳里有滋有味地细嚼慢咽。
猫拿爪子刨了一下板栗碎,斯斯文文地伸出小粉舌头舔|弄,侧低头露出小尖牙,叼起来吃了。
晚霞转瞬即逝,金色尾光拖在黑猫的皮毛上,一线亮色很是漂亮,衬着它像是个围狐穿貂的贵妇人。
“给我个。”陆观坐到宋虔之的旁边。
宋虔之给了他一个。
陆观侧着脸,道:“要你剥好了,喂我。”
“……”还跟个猫吃上醋了。宋虔之面无表情给陆观剥了个板栗,沿着板栗皮上爆开的裂缝给自己也剥了个。
正吃着,一嘴甜香,陆观低沉的声音问他这个时节上哪儿炒的栗子。
宋虔之说了京城里一家老铺子,这个季节原本是没有新鲜板栗,百年老店自有一手,贮存的办法是秘方,他也不知道。
“吃不出来吧?”宋虔之往陆观的嘴里又喂了一颗,抓着他的袖子站起身,两人牵着手,从秘书省一路走回侯府去。
晚上完事以后,宋虔之迷迷糊糊枕在陆观汗湿的胸口,像只餍足的猫,一只手十二万分不安分地在陆观身上游走。
陆观一把把他的爪子抓过来按在腹部。
“太后叫我明天晚上进宫去,接风洗尘,晚上要住在宫里,不回来。你自己秘书省下了值就回来,要吃什么,吩咐一声,往后这就是你自己家,凡事也要搭个手,会看账本吧?”
陆观自然是会,只是看的机会不多。
“侯府的账本地契以后你都收着。”
陆观道:“咱娘……还留了一封休书,这房子的地契也是咱娘留下来的。”
宋虔之侧脸贴着陆观的皮肤,把被子往下掀,只虚虚盖过陆观握着他的手。
两人俱是静默,过了一会,宋虔之拱到陆观的怀里,把发热的眼皮贴在陆观的肌肤上。
“她是……她是被大火……”
“没有,娘病体难支,就是跟着你走了,也时日无多,舟车劳顿她的身子也吃不住。火势虽大,却是为你逃走腾出时间,是从书房外开始烧起来的,羽林卫冲进去的时候,娘和安定侯都已经死了。安定侯的尸体让火烧焦了。”
宋虔之:“那他一定是死在我娘前头。身上有引燃的东西吧?”
“火油。”
“我娘身上干干净净的?”
“是。”
宋虔之心里好受了一些。
陆观轻轻揽着他的肩,小声把周婉心留给他的信一字不差地背给他听。
宋虔之吸鼻子的声音。
陆观轻轻亲吻他的额头,顺着额头吻到宋虔之的鼻子。
“别,鼻涕要流……”宋虔之抬头,从床边摸到帕子擦了擦鼻涕,叹出一口气,亲了一下陆观的嘴唇,陆观没让他离开,辗转着吻了他一会。
陆观红着脸,皮肤很烫。
“我就喜欢你跟个大火炉似的,冬天也不怕冷了。”宋虔之想了想,道,“像这么着,晚上回家,榻上睡着你,被窝里靠着我的火炉,再累侯爷我也认了。”
陆观嗓子倏然一阵哑。
两人相互注视片刻,似乎是宋虔之先凑过去含住陆观的嘴唇,陆观便也回应起来,头晕耳热之间,陆观总是什么也想给他,只不知道还能如何疼他。亲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够的,宋虔之时不时吸溜一下鼻子,两人小声交谈,陆观翻来覆去却也说不出什么情话来,无非是很寻常的疼你爱你之类,偏偏什么风流韵文没有读过的宋虔之也能听得如痴如醉。
这一夜屋外的风挺大,听上去像是花架都被吹倒了。第二天宋虔之起得早,让人找泥瓦匠,把卧房外面那一溜花架子都重新加固。陆观出门前,让宋虔之晚上等他一块进宫。
宋虔之说:“姨母又没让你去。”
陆观:“太后也没不让我去。”
陆观都走到院子门口了,又折返过来,他今日穿的是官袍,有些旧,也没好好浆过,若不是人生得高大,五官眉目英俊逼人,官威顶是出不来。旁人是人靠衣冠,他这身官袍,全是靠人撑着。
“过来。”陆观使眼色。
宋虔之脸一下红了,嗤道:“去去去。”
陆观站在那不动,盯着宋虔之瞅,瞅得宋虔之一身血气上行,充得一脸通红,拿他没辙,凑上去给了个不耐烦的嘴儿。
陆观的笑是收着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都到秘书省了,整个麟台上上下下都知道秘书监今日心情不错,莽汉的柔情最叫人吃不住,黑猫都把自己团成个团,塞进椅子底下不敢出来。